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猛干下幾大口菜,把譚老頭之前吩咐的話給忘得一干二凈,把碗輕輕往桌上一推,陳光拍拍林經緯肩膀,小聲嘀咕著,“身體不舒服,先走一步。”
旁人以為他是誤吃了白樺的菜心里發虛,林經緯卻深知其中門道,提了一嘴,“等會兒等會兒譚老爺子萬一找你人的話怎么辦?”
陳光無所謂的聳聳肩,“吃飯哪天都能吃,我見他就煩,今天勢頭不對,先走為妙。”
林經緯感同身受,“嗨,還真別說,我這幾天也快給小白哥弄崩潰了,不然我和你一起跑吧。”
就在兩人鬼鬼祟祟著商量打算跑路時,青年廳大門又被人給推開了,正是白樺推門而入,他賠笑著對著里面連連拱手,“各位,真是抱歉,剛才公司的事情實在扎手,實在脫不開身,可算是趕上了。”
正打算起身的林經緯陳光無奈對視一眼,得,走不掉了,愛咋咋的。
眾人紛紛起身與白樺打著招呼,在年輕一輩里,十六歲進劍橋的開掛黨白樺顯然地位極高,不僅僅是因為家世背景,更因為他展現出來的潛力與實力。
天才,在哪兒都是被人尊重的,更何況還是有背景的天才。
白樺也干脆利落的抬腿往里走,直奔圓桌里側,類似聚餐他的座位一直就是首長席,這兩年幾乎就不曾變過。
他抬頭正打算與林經緯打招呼,卻看見坐林經緯旁邊板著臉只顧著夾菜也不與他打招呼的陳光,神色微微一僵,再迅速裝作沒瞧見陳光,只和林經緯隨意的打打招呼,“聽說今晚來的人挺多,我差點還不信,但一看經緯你穿這么上得臺面,就知道沒褚秘書沒說假。”
白樺心情其實挺不錯的,等會兒有機會與老爺子們見面的話也能有得內涵拿出去顯擺,自己到天近這么長時間,可算是干點實事出來了。
就在今晚,上次與三家阿拉伯公司的多方談判在經歷數天的扯皮,包括更換談判語種,更換翻譯,以不正當競爭為緣由將奧蘭公司排除在外,悄悄然的將試圖坑自己的另一個副總多伸過來的這條觸須給斬了,重新引入第三家公司等等一系列折騰之后,可算是初步談出了苗頭。
白樺身為天近能源直接負責此事的副總,肩上擔子也是不小,外人看來,他年輕有為,起點高得羨煞旁人,但個中滋味卻只有他自己知道。
身為白家少爺,坐在這個位置,總有無數雙眼睛明里暗里盯著自己,一個不留神行差踏錯,且不說粉身碎骨,但終究也會讓他的事業受到影響。
對他這般人物而言,事業停滯個一年兩年,一步輸便會步步輸,將來所能達到的高度也會受到影響。
心高氣傲的白樺絕對不允許自己失敗,哪怕只是留下污點也不行。
這次的事能逢兇化吉,還是多虧得陳月。
從公司坐車到這兒半個多月小時的車程里,他腦子卻沒怎么想下午到現在的談判,翻來覆去卻全都是“陳月”那個國際超模的范兒。
她高挑、冷峻、理智卻又才華橫溢,在談判桌上咄咄逼人卻又有理有據,多么完美的女強人范兒啊。
至于作為一個“女人”,那陳月幾乎應該是A級別的胸圍本該是致命缺陷,但白樺對此卻完全不在乎。
在國外生活得久了,什么樣的巨無霸沒見過,他本就不喜歡胸大無腦的女人,再說了,享譽海內外的頂級超模,又有幾個不是平胸?
胸不平何以平天下?
最重要的是,從來沒有任何一個“女人”,能夠像她那樣,第一次見面時就給我這樣怦然心動到無法呼吸的感覺。
不錯,她一定是我前世千百次的回眸,換來今生一次擦肩而過的真命天女,也只有她這樣的才華與氣質,才能與我白樺相得益彰,我應該高興自己生在現代,想找個人是不難的。
只要我不拋棄,不放棄,遲早能把這擦肩而過的緣分,變成一生相伴的姻緣。
加油!白樺!
他這樣捏拳給自己打著氣。
帶著這般心情,白樺坐下來之后一邊整理餐巾,一邊拍著左手邊的林經緯,小聲嘀咕著,“經緯,上次那會你還記得吧,今天談的就是那事的后續,差不多成了。虧得你和陳月的幫忙啊,說真的,你倒是可憐可憐我,什么時候幫我再約一次她吧,你放心,我一定不在她面前表現出任何多余的愛慕情緒,一定不讓她不舒服,就當是朋友間的普通聚餐好了。哪怕我心里火燒得再旺,我也一定死死的藏著,行不?你不是說她想創業嗎,我最近都天天叫人留意工商總局那邊的信息,沒見著有叫陳月的法人注冊新公司啊。”
林經緯正喝水呢,差點沒給噴出來,小白哥你這有點過分了吧,還跑總局去查人動向的咯?
再說了,你藏你妹啊,我是相信你的演技,但問題就是,正主就坐我旁邊,你的每一句他都聽得清清楚楚,并且這孫賊正在掐我大腿好嗎,疼!尼瑪疼死了!
林經緯也是苦不堪言,左有虎,右有狼,自己一成了一肉夾饃在兩大“兇徒”中間,簡直難熬。
“行了,先不說這個,餓死我了,先吃口潤腸胃的。”白樺說著,端起碗來沖著桌子中間的龍井竹蓀而去,“我給你們說,這竹蓀是織金的竹蓀王家里種的絕品,今年收成不好,全國產量一共也就幾斤,大半都給我拿去孝敬老爺子們了,今晚這一鍋,已經是今年最后一碗,吃了就沒了。”
然后他筷子在早已一干二凈的鍋湯里攪渾大半天,空空如也,毛都沒一根。
“這……”白樺愣住了。
真不是他故意要顯擺自己多么了不得,而是熟悉他的人都知道他有多愛竹蓀,再說了,這鍋湯是他提供的材料,于情于理也該等他到了大家再動手開分,一人吃上一片嘗個鮮也就足以,可這是為了個毛?
我的竹蓀呢!
渣都沒給我剩一口啊!
陳光從頭到尾沉默不語,只顧著麻溜的墊肚子,反正就是一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樣子,腦子里翻來覆去都是白樺剛才那句,心火燒得旺,不知道為什么,想起他這話就胃里難受,得吃點鮮湯壓壓驚。
“經緯,這是什么情況?”白樺轉頭就問向林經緯,桌子上其他人的閃爍目光他也瞧見了,這場面下,問林經緯是最合適的,問別人顯得自己過于霸道。
林經緯輕咳一聲,“怪我怪我,剛沒想那么多,先動了筷子。”
這鍋,我接了,林經緯含淚想著。
如果事情就到這兒,那今天這頓飯白樺雖有些不爽,但林經緯接了鍋他也不會真有什么意見。
正常情況下,林經緯表了態,也不會有人揭破。
但坐這兒的還有個異數,就是一直坐陳光左手邊的挑刺小伙沈俞亮,大院里的孩子都知道,白樺喜歡靳詩月,現在白樺最喜歡的龍井竹蓀卻給搶了靳詩月的無名小網紅陳光吃了個精光,不挑點事兒出來,對得起自己這么多年藏在白樺背后暗戀靳詩月?
哪怕這會讓林經緯不太開心,但只要能讓陳光和白樺杠上,值了!
沈俞亮牙關一咬,下了決心,可憐他并不知道白樺其實已經變心。
“經緯哥,這不明明是陳光吃的嗎?”沈俞亮探出腦袋來,直勾勾看著眾人大聲說道。
林經緯與白樺面色皆是一僵,桌上其他人心頭也是發緊。
其實在林經緯接鍋那會兒,白樺就已經猜出來了,他本打算順著這臺階下了算了,卻沒想到沈俞亮居然把話在臺面上給挑明了。
陳光見實在藏不下去,先瞟了眼自己左手邊的沈俞亮,把筷子輕輕一放,“是我吃的,味道挺不錯。”
吃你一個菜而已,我特么又不知道你身上毛病多,讓我當眾給你道歉,還不至于吧?
這下,桌子上的事情就有趣極了。
小白哥給人先奪他所愛之人,飯桌上又奪他心儀的菜,等若是打了你一巴掌,還再吐一口唾沫星子在你臉上,要出事啊。
坦白說,眾人也覺得陳光就這點小事給白樺道個歉似乎理所應當,但再一想兩人因為靳詩月的存在而形成的“情敵”關系,這歉似乎又不能道,不然就成了當眾服軟低頭。
難辦啊。
沈俞亮一句話就把陳光和白樺給架在了火堆上,別看桌上都是年輕人,但其實生在這些家庭,真沒一個省油的燈。
林經緯強壓怒氣,惡狠狠看了眼沈俞亮,趕緊解釋道:“小白哥你別生氣,光哥今天突然給譚老爺子叫來,不清楚你的喜好,沒別的意思,真沒別的意思。”
白樺看了陳光一眼,緩緩坐下,“喜歡吃就好,下次給你專門弄點。”
雖然誰都聽得出來他話語里的火氣,但他竟忍住了!
陳光也打了個哈哈,“那多謝白樺哥了,實不相瞞,這東西我自小也特愛吃,剛才見獵心喜,算起來差不多有一年多沒吃了,嘴饞得厲害。”
他這話也算是側面給了白樺一個解釋。
事情到這里,差不多又該告一段落了。
沈俞亮卻又來了,這次他終于拿出了重磅炸彈,“陳光你這一年,怕是在跑網的吧?網的司機收入是不怎么樣,是吃不起竹蓀嘛。真是巧了,我在網的公司有些股份,前段日子聽說五京有個金牌司機突然不跑單了,順便看了下,好像和陳光你名字一樣,相貌也一樣呢?只不過那證件照上有頭發呢。”
他皮笑肉不笑的說著,心頭冷笑,你剛不是說關我屁事嗎?
你高就的地方,還真關我一點事!
“說來有些人的運氣真是好啊,網的跑著跑著,運氣好救了詩月姐一命,還把自己給救成個炙手可熱的網紅,我真的是羨慕得緊吶。”
這話,徹底的撕破臉皮了。
反正陳光的大情敵白樺在這兒,沈俞亮火力全開,又挑破陳光之前一窮二白的身份,又明諷他靠著靳詩月紅了起來,順便又在提醒所有人,白樺哥的詩月姐被搶了!
林經緯把筷子一拍,“沈俞亮你今天還吃不吃了?不吃你就出去!”
白樺的處境其實更尷尬,在場眾人都知道他以前的確分外在意靳詩月,可他如今真是變了心,他又已經與陳光明確說過祝福靳詩月找到真正的幸福,其實他與靳詩月的事情壓根就沒了。
他更不希望林經緯轉頭去告訴“陳月”,自己對靳詩月還余情未了,因為這壓根就是沒有的事,可他知道林經緯逮著機會肯定能干得出來。
可現在不表個態呢,自己在桌上的面子又要丟了,一時間真給弄得不上不下,惡心至極,心頭同樣恨急了不識好歹的沈俞亮,偏偏又不能和林經緯一樣直接發飆。
沈俞亮看白樺鐵青著臉,還以為自己煽風點火起了奇效呢,趕緊趁熱打鐵,“經緯哥你這么說就不對了,大家都是自己人,在一張桌子上吃飯喝酒,是什么就說什么,聊天都不能開誠布公了,那我們坐這兒干嘛?咱爸咱媽讓咱們這些人多多聯絡,那不就是希望大家常聚聚,多說說敞亮話不是嗎?”
“就像現在小白哥在天近當副總,經緯哥你那環保公司也差不多有聲色了,我呢,就搞搞投資當個天使人,就連童小夢人家一高中生弄那什么時尚品牌都走出國門了,對了,聽說小夢你公司前段時間在巴黎時裝周大出風頭,是吧?”沈俞亮說的就是剛才那扎鞭子的高中小女孩。
童小夢挺尷尬的點點頭,“還好還好,主要還是合伙人胡視帝給力,我也就是沾點光。”
“那么,陳光你現在這網紅,不實在有點上不得臺面嗎不是?小白哥,你說是吧?咱們這兒都是干大事的人,一網紅難不成來給咱們當代言人?哈哈!”
沈俞亮越說越是張狂放肆,林經緯的臉色越來越難看,白樺也是給架在半空火冒三丈。
但沈俞亮卻真心的以為自己貼上了白樺的喜好,哪有什么忌憚。
陳光輕輕一撂筷子,轉頭看著這家伙,“你說完了吧?”
林經緯一聽這聲音,覺得要遭,他太了解陳光了,一般他說話這么平靜的當兒,那就是要動手揍人了。
平時在小場合陳光如果出手打架,他二話不說跟著擼袖子就上,可今天情況不對,隔壁坐著的就是諸多老爺子,再隔壁就是自己那些青壯派的老爹叔叔伯伯,自己這邊打起來,所有小輩都得跟著倒霉。
“光哥冷靜!冷靜!”林經緯不做他想,反手就摟住陳光肚子,尼瑪,這家伙穿著衣服顯瘦,肚子上全是鐵板肉啊。
陳光輕輕把林經緯掙開,“你撒手,我沒要動手的意思。”
沈俞亮見狀,眼珠子轉著,心想果然是上不得臺面的小角色,除了動手打人就沒別的本事,可咱們這圈子,動手打架那是最下乘的路子好嗎,只會讓人瞧不上你。
今天自己幫小白哥把這陳光的臉踩爛了,小白哥肯定特開心吧?
如果是以前的陳光,或許真直接揍人了,但現在他已經兩百多歲了。
“是,你是很吊,很了不得,我就一破網紅,沒什么了不起的,也許明天就過氣了。”陳光冷聲呵呵著,其實他有市值一億多的公司,只是現在自己都不知道琉璃買那破公司叫什么名字,懶得提了。
見他認慫,沈俞亮笑了,心想你有自知之明就好。
“但是呢,每個人生來也沒辦法選擇爹媽,是吧?就我現在這樣,樂呵,自在,自食其力,挺好。我是沒你有錢,但我這錢,還真是自己一分一分掙來的,用得開心舒坦,至于你非覺得我是靠了靳詩月怎樣怎樣,我也懶得與你解釋,我和你不熟。”陳光這句話,基本就把桌子上能得罪的人都得罪得差不多了。
他故意的。
這頓飯吃到現在,他也算是看出來了,別人給自己面子,那都是沖著林經緯的臉面上。
自己和這圈子里的這些二三代,并不是一類人。
和這些人打交道,特沒意思。
吃個菜喝個湯坐個座位,都這么多講究,排資論輩,不小心吃錯了一個菜,就好似捅了天大的簍子。
他簡直煩。
他既不想靠著靳詩月混進這所謂的上流社會,更不想靠著林經緯去貼這些人的冷面,他們覺得自己只是個小破網紅,那就這么覺得唄?
反正以后咱們大道兩邊,各走一方,誰特么也別礙著誰。
要不是看在林經緯和譚照華的面子上,陳光現在直接就掀桌子走人了。
白樺也沒想到沈俞亮簡直吃了槍子兒,短時間內連連開火,把好好一頓飯弄成這味道。
他更明白沈俞亮其實是為了巴結自己,才做這件事。
他很明白林經緯與陳光的關系有多么鐵,今天這事處理不好,沈俞亮這殺千刀的該哪兒涼快哪涼快去,可因為這事讓自己與林經緯中間起了疙瘩,他就真得傷心了。
“沈俞亮,閉嘴,出去!”白樺也沒起身,而是輕輕拍了拍桌子,指了指門口。
沈俞亮一下子呆住了,“為什么啊?”
“不為什么,看你不爽,出去!我說最后一次。”白樺說完,也不再看他。
沈俞亮完全不明白這是為什么,怎么小白哥突然就和自己發火了,我不是在幫他嗎?
桌子上其他人也懵逼了,小白哥這表現有點不對勁啊,怎么看怎么都是覺得他反而是陳光一伙的啊?
這兩人之間到底發生了什么?
他們現在什么關系?
林經緯也沒表態,只用小指頭瞧著桌面,冷著臉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
陳光卻先起了身,“林經緯,小白哥,不用這樣,這滿滿當當一桌子,除了你們倆別的都不是熟人,我也沒什么要貼誰的意思。改天有空我單獨找你們吃飯,今天還是我先走吧。”
之前陳光對白樺是沒什么好觀感的,不過就這兩句話,他覺得白樺這人還真挺不錯,桌面上誰在挑事不言自明,難得的是他竟頂著個自己“情敵”的名頭反過來撐自己。
華夏男人最是好一個面子,白樺是在舍他的面子護自己的面子,難怪林經緯在這圈子里唯獨和他交好,是個好家伙。
“走?陳光你走哪兒去?今天說了你不能走,你要走了,咱們幾個老家伙不白來一趟?”
正在這時候,譚照華一馬當先走了進來,背后跟著江老爺子和靳老爺子,尤其江老爺子手里竟提著酒瓶端著杯子,分明就是來敬酒的!
青年廳里一眾小年輕瞳孔猛然狠狠一縮,全傻眼了。
老爺子們來青年廳敬酒了!
臥槽!
和老爺子們一起吃了十幾二十年的飯,自己這些小屁孩還是第一次見到老爺子們扎堆過來青年廳敬酒的!
我了個大擦啊!(未完待續。)愛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