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6第五百四十六章鄭伯庸狂戀石榴小說旗
第五百四十六章鄭伯庸狂戀石榴
明清重科舉已經到了瘋狂的程度,比后世重高考還要瘋狂的多。
如今的高考狀元別說是馬上就去做官,畢業后找份稱心如意的工作也不容易。明清的狀元如果不夭折的話,基本都能順利成為內閣大學士,也就是宰相,運氣好的甚至可以成為帝師,享受更高一等的榮耀與寵遇。
而進士即便不做官,到哪里也都是高貴人士,隨便到外省哪個衙門,都是座上客,所以也有以些不喜歡做官的人,考中進士后就專門做名士,這種名士的分量比沒有功名的名士要重很多。
至于狀元更是了不得,只要考中狀元,朝廷就會在他家鄉給他建牌坊,不但光宗耀祖,連帶一城一鄉都跟著臉上有光。
所以石榴聽說文賓要下場,心里也就有了淡淡惆悵,她已經感覺出況且對科舉根本沒有絲毫興趣,原來還嚷嚷著要中個舉人,現在連這個都不提了。
雖說況且現在已經躋身名士的行列,靠行醫更是不愁金錢,可是在明朝那種瘋狂重視科舉的大氛圍中,石榴也無法免俗。
陳慕沙也沒做過官,卻也中了進士,而且是前三甲中的榜眼,石榴的想法就是況且能在進士考試中不亞于陳慕沙也就滿足了,若是中了一科狀元自然更好。
送親隊伍的后面,也有幾輛馬車尾隨著,車里坐著的既不是迎親也不是送親的人,而是一群太學生。
第一輛馬車里,一個皮膚微黑、中等個頭的胡瓜臉盯著前面的隊伍。
“我說伯庸,你這一路上總是盯著看什么啊,你又沒長透視眼,難道能隔著車廂看到新娘子不成?”
胡瓜臉對面坐著一人,況且若在這里能認出,正是南京國子監學生徐子羽。
“我感興趣的不是新娘子,而是征君的千金,今天能看到她的吧?”胡瓜臉瞇著一雙小眼睛依然盯著前方一輛馬車。
“你想干什么,別亂來啊,人家跟況且訂婚了,再過一個月就成親了。”徐子羽急忙提醒他。
他可是知道這位師兄看上去貌僅中人,卻是膽大包天,色膽更是要多大有多大。
“亂來?你小瞧人了,我當然不會亂來,真要來的話也是按著禮節來。”
胡瓜臉若有深意的一笑。
此人姓鄭,名伯庸,乃是福州人士,家族在福州也算是甲等,連續幾代都有人中進士、做高官。
太祖時代,福州、嶺南人士不許在朝廷中做大官,這是朱元璋的旨意。
這倒不是朱元璋像歧視蘇州人那樣搞地域歧視,而是因為曾經有一個福州官員任近侍,朱元璋卻沒法聽懂福州話,感覺跟鳥語似的,就把這位官員外放到地方任職了。以后就有福州、嶺南這些地方的人不許出任近侍、高官的命令。
福州的一些大家族得知這一情況之后,引以為恥,家中弟子有才學的也都盡早送到南京、北京來培養,為的就是讓他們學習官話,幾代下來后卓有成效,家中子弟也都學習了中原、金陵一代的官話,跟當地本鄉本土的人差不多。到英宗時期,朱元璋的這條禁令慢慢也就松弛了,武宗正德、世宗嘉靖年間,福州人在朝廷中任職的比例大幅增長。
明朝對官員的幾項有名的政策,一是江浙人士不許出任戶部尚書、左右侍郎,這是因為江浙地區既是主要產糧區,更是租賦占天下之半,不許江浙人士出任戶部主要堂官,就是怕他們假公濟私,削減江浙的租賦。
蘇杭二府在明朝是第一產糧區,素有蘇杭熟天下足的美稱。
清朝康熙年間,康熙帝也是天天盯著蘇杭兩地的天氣、糧食作物的生長情況,一旦這兩個地方糧食減產,就意味著國家糧倉的不足,江南織造曹寅住在南京,最主要的任務不是為朝廷制作龍袍,而是盯著蘇杭二府的氣候變化和稻子收成,第二則是監察地方官員。
至于官員不得任職家鄉地方官的規定,不僅明清時代有,大多數王朝也都是如此,稱為官員異地任職制度,這也是防止他們在家鄉做官,或因家族、親戚、好友干政而產生弊病。
徐子羽看著對面的鄭伯庸,心里已經有些不安了,卻說不出是何原因。
況且現在固然根基還淺,可是陳慕沙卻是江南第一號人物,別說區區太學生,就是朝廷大員也不愿意得罪他。
盡管徐子羽并不擔心鄭伯庸會亂來,料他也不敢放肆,可是徐子羽心里還是覺得不穩妥,預感隨時有可能出什么亂子。
他們幾個曾經在蘇州見過況且的同學本來要去唐伯虎的新宅那里賀喜,卻有一人嚷嚷著要看看新娘子,因為秋香一向有蘇州第一美人之稱,此番跟唐伯虎更是符合才子佳人的套路,一下子把這些太學生的情緒全都調動起來了。
文人學士好事者多,明知根本看不到新娘子,卻還是來到周家在南京的公館,希冀能看到新娘子一眼。
他們當然沒能如愿。文賓在外宅的大廳招待了他們,算是給足了面子,因為文賓馬上就要進入國子監,大家也都算是師兄弟。
他們沒看到秋香,卻意外地看到了石榴。
石榴被中山王府的男女侍衛送過來時,正好經過這間大廳外面。她也沒怕外人看,所以也沒走內宅的后門。
也是該著有事,鄭伯庸正因沒有眼福而郁悶,卻一眼就看到了從庭院走過的石榴,立時整個人被雷擊了一般,呆坐在那里,眼珠都沒法轉動了。
徐子羽也看到了石榴,立刻明白鄭伯庸身上發生了一場不小的“地震”。
這也沒什么好奇怪的,他們去蘇州為況且捧場時,也都程度不同地有這種遭受雷擊的感覺,回來后還爭吵過石榴、秋香誰才是蘇州第一美女。
后來國子監一些年紀大的太學生知道后,告訴他們石榴本來就是江南第一美女,秋香只是蘇州丫環里的第一,而不是蘇州仕女的第一。
這些太學生對況且嫉妒的都快發狂了,有一位天下難尋的好老師還不夠,還贏得了江南第一美女的芳心,老天待人也太不公了。
鄭伯庸聽到他們的議論,并不在意,認為他們不過是眼皮子淺,根本不知美女二字怎么寫。當時,他正在瘋狂追求秦淮十艷里的一艷,準備砸下重金把這位名妓收入房中,因而對秦淮十艷之外的所謂美女不屑一顧。
當他看到石榴,并且回味很久之后,那種雷擊的感覺慢慢退減,這才明白秦淮十艷只是艷而已,根本稱不上美女。
“怎么樣,伯庸,知道真正的美女長啥樣了吧。”徐子羽當時還嘲笑他。
鄭伯庸只是呆呆的點頭,卻說不出話來,若不是知道禮節不允許,早就一路追著石榴進內宅了。
隨后他就開始打聽石榴的各種情況,尤其是石榴跟中山王府的關系,因為早年中山王府曾經向陳家求親遭拒,不過大家都說王府不會就此罷休,因為小王爺對石榴一往情深,劇情還有待觀察。直到石榴和況且訂婚后,大家才明白,石榴嫁入中山王府的事徹底沒戲了。
鄭伯庸打聽的正是這些事,還有石榴的喜好、陳征君在江南的地位等等。
徐子羽開始還極盡所能地給他講解,最后煩了,因為他知道的也不多,再者他跟況且關系還不錯,覺得這樣背后談論況且的未婚妻,未免有失風雅,也不地道。另外他也被鄭伯眼中燃燒著的瘋狂火焰嚇著了。
每當鄭伯庸談論他追求的那位秦淮名妓時,眼中就是這種瘋狂的火焰在燃燒。
“鄭師兄,你就甭多想了,那可是陳老夫子的千金,況且的未婚妻。”另一個太學生在雷擊感覺消退后恢復了正常,看到鄭伯庸的神態,不免嘲笑道。
“怎么?要論門第本公子也不差什么,至少比那個況且強多了。”鄭伯庸不服。
作為福州甲等家族,他也是家族里的重點培養對象,他這樣說可謂底氣十足,雖然跟江南這些大族比還略有不足,要是跟沒有根底的況且比,的確強多了,他也就覺得有了俯視況且的本錢。
“況且師弟雖不是大家族的人,可是人家也是跟唐伯虎名列第一的江南才子,伯庸你沒法比啊。”又一個太學生笑道。
“狗屁才子,不過是個秀才,做了一首詩就了不得了。”鄭伯庸更加不服了。
他這樣說也不是個人偏見,南京國子監里許多人也都不服況且的名氣,主要還是嫉妒。像唐伯虎、文征明這二人,就是眼高于頂的太學生們也是心服口服,況且畢竟還沒有豐厚的底蘊,出名也就在那首詩上。
南京國子監里的人針對況且還有一個原因,就是這位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居然想要到國子監給蘇東坡翻案,這簡直是太歲頭上動土,明朝科舉的最主要忌諱就是文章決不能有蘇文氣息,否則被黜落是沒商量的事情。
東坡在歷代都受尊崇,卻在明朝遭受歧視,甚至成為士林公敵,原因也很復雜,最主要的一點就是蘇文汪洋恣肆,大得莊子神髓,其才學高厚又很有司馬遷的風格。在宋朝,東坡一度被視作撰史第一人選,可惜因各種原因,并未能撰寫史書,這也是歷史的一大遺憾。
然而,東坡的行文風格在八股文流行的科舉考試中卻行不通了,八股文最講究的就是中規中矩,合乎所謂的法度,不能超出樊籬之外,否則判卷時就很難評出優劣。開始只是科舉考試的判官告誡子弟不要學蘇文,慢慢的這就成了風氣,不讀東坡文章成了明朝士林的共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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