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官吧,況且于心不忍,放了她吧,想到適才遇刺時的兇險,還真的心有余悸,留著一個亡命的女刺客在城里,自己以后睡覺都睡不安穩,坊間再以訛傳訛,那就成大笑話了。
“你只是因為伯虎兄愛上秋香,并認為是我撮合他們,因恨而要殺我?”況且的手繼續搭在她脈門上問道。
他只要手搭在一個人的脈門上,對方的一切心理活動就全在掌控中,假話真話脈象上全部會顯現出來,一清二楚,比今天的測謊儀還要精確,無人騙得過他。
“就是因為這個,就是因為你的撮合,唐伯虎才有了繼續追秋香姑娘的決心,不然,他可能都放棄了,那樣我就有機會跟他在一起。”玉嬋察覺到況且并沒有想要故意折磨她的意思,心里稍微安穩了些,此時她也不想掩蓋自己的罪行,一切都實話實說。
“你這么愛伯虎兄?”聽到這里況且突然覺得有點好笑,這不是典型的三角戀愛么。
“有什么可笑的,我就是愛他,從小我就愛他,小時候我就立誓,非他不嫁。”玉嬋朗朗而談。
“你還有理了,你信不信我先劃了你這張漂亮的臉蛋,看看還有什么人能看上你?”蕭妮兒氣的把剪刀在她眼睛前直晃。
“我馬上就是死人了,要臉蛋還有什么用,我也不求你們的饒恕,只求你們能讓我速死,留個全尸,就是對我的大恩大德。”
“可這一切有什么意義啊?你跑到這兒來刺殺我,目的竟然是自己尋死。”況且嘆息道。
“我活著已經沒有任何意義,就想以這種方式死去,最好拉著你一塊兒死。我用這個方法告訴伯虎,我一直愛著他,我愿意為他而死。”玉嬋說了實話。
“啪”的一聲,蕭妮兒實在忍不住了,伸手就是一個大嘴巴,抽的玉嬋半邊臉立時腫了,嘴角淌出鮮血。
“別,別動手打她,要整治她辦法多得是,還不用咱們動手。”況且此時也有些撓頭了,這事不大好辦。玉嬋算不上一個真正的刺客,卻堪稱一個真正的花癡。
送她到官府是死路一條,而且是無比凄慘的死路,送她回王府也是一樣。若是說好像什么事也沒發生過,就這樣讓她走人,怎么也說不通。
他想了一會,對蕭妮兒道:“你去找劉媽,讓她雇個人給伯虎兄傳話,讓他馬上給我滾過來。”
“讓他來干什么?”蕭妮兒不明白。
“這叫解鈴還須系鈴人。此事因他而起,自然不能讓他置身世外。”況且開始跟唐伯虎生氣了。
“好的,我馬上去。”蕭妮兒出去,找劉媽雇人去了。
況且沒雇傭家人,也沒買丫環仆人,因為這些人附近多的是,有什么需要喊一聲就過來,花點錢就能雇他們辦事,任何事都可以。
不長時間,唐伯虎顛顛的跑來了。
況且把玉嬋留在那間屋子里,跟蕭妮兒一起出去迎接。
跟著唐伯虎一起來的當然是文征明,唐伯虎看到蕭妮兒,忙施禮笑道:“是弟妹吧,怎么敢勞您出來迎啊,真不好意思,第一次見面,也沒帶見面禮。”
蕭妮兒笑道:“唐公子不用客氣,見面禮可以后補啊,我這人喜歡的東西不多,什么鉆石、珍珠瑪瑙的,隨便每樣來幾串就行了。”
唐伯虎眼前一黑,差點摔倒,這真是啥人配啥人啊,這位怎么一張嘴比況且還要黑?珍珠瑪瑙的還要每樣來幾串,把自己的家當全部賣掉也不夠啊。
文征明也過來見禮,寒暄幾句。
蕭妮兒一貫看唐伯虎不順眼,這些說辭是故意擠對他,對文征明就客氣多了。
“況且,啥事這么急找我?”唐伯虎趕緊轉移目標。
“既是好事也是禍事,就看你怎么處理了。”況且嘆道。
“什么事啊?”唐伯虎糊涂了,以為一定是跟秋香有關的事。
“你們跟我來一看便知。”
況且領著二人來到那間屋子,玉嬋見到唐伯虎、文征明二人,羞愧欲絕,失聲痛哭。
“這……這不是玉嬋嗎?她怎么了?”唐伯虎大驚失色。
“她怎么了?她竟然帶著剪刀來行刺況且,差點得手。”蕭妮兒提起這事,就恨不得上前捅玉嬋幾個透明窟窿,多虧況且給她做普法教育,告訴她這樣做就違法了,只有在打斗中才屬于正當防衛,官府是驗得出傷的。
“什么?這怎么可能?”
“就是,不會吧?”
唐伯虎、文征明兩人尖叫起來,都嚷著不可能。
“你們什么意思,是說我誣陷她嗎?”況且變了臉色。
“不是,不是,玉嬋姑娘,這究竟怎么回事啊?”唐伯虎急忙上前屈身尋問玉嬋。
他們兩人在王若非府里時間很長了,跟玉嬋幾乎是天天見面,印象里玉嬋是那種雍容典雅、大家閨秀型的女孩,只是不幸生為丫環身,要說這樣一個美麗嬌嫩的女子會刺殺況且,誰會信?一是身份不符,二是人物設定不對嘛。
“玉嬋姑娘,老實跟兩位說說清楚,弄好了還可能放你一條生路,要不然,你就去大牢里受罪吧。”況且冷冷道。
玉嬋半邊臉腫脹老高,說話聲音有些含混不清,不過還是說明白了事情的由來和經過。情節簡單明了,因為憤怒、嫉妒、絕望而行刺況且,不管成功與否,都想借此了斷一生。
唐伯虎、文征明聽完后腦子里登時嗡的一聲,仿佛一萬只蜜蜂在里面飛舞。
“這……玉嬋……你……”
唐伯虎說不出話來了,他這一刻也很是自責,若不是那天玉嬋對自己投懷送抱遭到拒絕,也不會絕望到這種地步。
“這事可真的不好辦了。”文征明滿頭大汗,不知該說什么是好。況且還從未見他如此失態過,顯然他也對這位姑娘很是關心。
“有什么難辦的,送官,該定什么罪就定什么罪。”蕭妮兒冷哼道。
“況且,就算我求你了,能不能給她留條活路?”唐伯虎轉身給況且作揖。
“廢話,我要不是想給她留條活路,早就直接報官了,還用等到這時候,還會叫你來?玉嬋能不能活命,就看你怎么做了。”況且道。
“我……我做什么能救她?”唐伯虎不明白。
“就是啊,現在好像誰也救不了她啊。”文征明喃喃著。
文征明替人寫過不少訴狀,律法的事門兒清,話說大明律是每個文人都必須學習、領會并掌握的。像玉嬋這種事,除了報官懲治,沒有別的路可走,否則就是藐視法律。
“玉嬋姑娘,我給你解開繩子,不過你要老老實實的,如果再想冒險,我就不客氣了,直接送官府過堂。”況且說道。
“不能給她松綁,這丫頭很兇的。”蕭妮兒有些不放心。
“沒事,我有防備,她要想明著殺我,得投胎轉世,先練上二十年功夫再說。”況且把玉嬋身上綁繩解開了。
蕭妮兒還是不放心,舉著那把剪刀對著她,防止她暴起傷人。玉嬋也就是一時糊涂,想不開,腦子里短路了,才走上這條邪路的,此時早已清醒過來,知道后悔也沒用,掙扎也沒用,只能認命。
況且端來一盆水和毛巾,讓她洗干凈臉,收拾一下衣裳,然后坐在椅子上。
唐伯虎、文征明很感激地看著況且,不管如何,況且是給了他們面子,否則的話直接送人到官府最簡單了。
“況且,你說吧,我怎么做才能救她。”唐伯虎此時已經做好了準備。
“不能救她,讓她去死。”蕭妮兒火冒三丈。
“對,讓我死吧,給我一條繩子就行,我自己了斷。”玉嬋心如死灰,此時她的念頭就是速死為幸。
“你把她接走,她絕望的理由就是你不愛她,讓她失去了你,只要你肯收留她,她就沒必要再冒險做傻事了。”況且說道。
“什么?這怎么行,她是王公的人,我怎么能把她帶走?”唐伯虎搖頭不止。
“她都做出這事了,誰的人都不是了。再者說,對外就說玉嬋姑娘私奔到你家,你也收留她了,這不就是當代的紅拂女跟李衛公的重現嗎?”
“這……我心里現在只有秋香一個人,不可能再容得下別人,這你是知道的。”唐伯虎急忙辯解,生怕事后秋香知道了,又增加一條罪狀。
“我知道你心里容不下她,可是你家里總能容得下一個姑娘吧?不要說你家里連她住的房間都沒有。”
“那當然有,可是……秋香要是知道……”
“秋香那里由我負責解釋,保證不會因為此事連累你。”況且道。
他又轉頭問:“玉嬋姑娘,若是伯虎兄接納了你,你給伯虎兄做妾就不會再想殺我了吧?”
玉嬋苦澀一笑道:“況公子,我現在才知道您是大好人,大善人,我怎么會豬油迷住心竅,想要殺您呢,我真是該死!您也不必為我著想安排了,若是真想給我一條生路,就讓我逃出城去,自生自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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