類別:都市小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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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眼前的一幕,金陵來的公子哥兒和商人們心里樂開了花,他們就喜歡看蘇州人的笑話,若不是考慮這場合的嚴肅性,早就給翁、孫兩人喝彩叫好了。閱讀
地域歧視并沒有什么實際意義,也沒道理可言,卻淵源很久,南京和蘇州同處江南,誰更具有代表性?這是一個不可能產生結果的爭論。
大明建國之前,蘇州人曾經一度力挺張士誠,抗拒朱元璋,建國后太祖大發雷霆,對蘇州實施懲罰性稅收,而且要求皇位繼承者長期執行這一政策,但這和老百姓并沒關系。南京和蘇州兩座城市的博弈,純粹是兩地百姓起哄架秧子的結果。
蘇州知府韋皋本想上前去排解,抬眼看到練達寧,急忙過來笑道:“大人,還是您給發句話吧。”
練達寧左右看看,笑道:“我?這不妥吧,還是請老夫子出面吧。”
陳慕沙卻不肯上前,轉頭對孟梵君道:“我說老兄,該你出馬了,這兩個老家伙估計除了你,誰的面子都不會給。”
孟梵君也不傻,知道這是讓他出頭壓住翁延齡和孫廣劭,這不是給自己拉仇恨嗎?這兩人眼里現在只有那幅畫,哪里還有人?根本不會買任何人的賬,陳慕沙這一手純粹是移禍東吳,聽上去是夸他名望高,地位尊崇,實則是挖個坑讓他跳。
孟梵君不緊不慢搖搖頭:“蘇州地界的事,理應有韋大人跟你出面,我們可都是外鄉人。”
“就是,還是韋大人跟征君出面為宜。”幾個司官也是異口同聲。
“那咱們只好硬著頭皮上了。”陳慕沙苦笑著對韋皋道。
“征君先請。”韋皋躬身禮讓。
那邊翁延齡、孫廣劭只是嚷嚷著要走,還一副誰也拉不住的架勢,可是根本沒人拉著,卻也沒有拂袖而去,只是擺出了架勢。
他們不傻,人都已經來了,得不到好處怎么能走,何況這么一走,比賽無法繼續,這責任都在他們身上,過后不得被人罵死。
“走啊,怎么不走啊,沒人攔著你們。”周鼎成早就看透了他們的心思,擠對道。
“老二,你這是干嘛啊,兩位老先生這是給咱們哥倆面子才來的,你怎么能這么說話?”周父責備道。
“給咱哥倆面子?大哥,你以為我們的面子值幾兩銀子?告訴你吧,他們就是沖著這兩幅畫來的,他們先不說破,到了這時候再說這話,明顯就是要挾咱們。”周鼎成冷笑道。
“我說周大人您怎么盡說大實話啊,太不給人面子了。”況且笑道。
唐伯虎噗的一聲笑出來,現在這兩個老爺子也是他的敵人,他們想強買況且這幅畫,就等于是奪走秋香。
雖說周鼎成也是競爭者之一,不過他目前人在蘇州,事情總是好辦些,畫若是讓這兩個老爺子拿走,他就別想再看到一眼了。
翁、孫兩人受不住了,一摔袍袖,轉身就走。
四周看臺上的人大致聽明白了一些,紛紛議論道:這兩位評委太不地道了,居然非得強買參賽的畫作,不讓買就走人,這是什么人啊,商人也不能這么缺德吧?
頓時,四周想起一片海潮般的抗議聲,叫罵聲,有不少人還要沖上來攔住兩人,不讓他們走。
韋皋見勢不妙,急忙揮手,又調上來一些衙役,人人手里或舉著肅靜的黑牌子,或雙手橫持水火,準備誰一露頭,就是當頭一棒。這才勉強壓住局勢。
“不許走!”
“要走也得定出輸贏再走!”
“不然你們別想走出蘇州!”
觀眾中發出一陣陣抗議的呼聲。
各大賭場的盤手急了。這是蘇州地界前所未有的大賭局,蘇州、杭州、南京以及許多府縣的人在唐伯虎、況且身上已經押了幾十萬兩銀子,若是比畫沒有結果,賭注都得如數退還給賭客,他們一文錢都得不到,這不等于殺了他們父母一樣嗎!
押注的人也急了。雙方的押注者都覺得自己有贏面,眼看著就要到手的銀子又飛走了。
“我說兩位老哥,有事好商量,以后再慢慢商量,現在這事不出個結果,恐怕容易激起民變吧?”陳慕沙過來拱手笑道。
翁、孫兩人有些害怕了,他們知道賭場里的頭面人物都在黑道上有路子,這些人只認銀子不認人,雖說他們也是三道通吃,卻不愿意輕易得罪亡命之徒。
這一切的禍根就是況且!這混小子怎么就能整出一幅畫妖來的?畫妖激發了他們心里的貪欲,導致他們進退兩難;畫妖讓他們臉面掃地,而且被周鼎成踩上了兩腳,是可忍孰不可忍!
然而,忍不了也得忍。
他們也明白,要是真的這么撂挑子走人,可能真就走不出蘇州,那幾大賭場的人非把他們活剝生吞了不可。
“征君,不是我們故意刁難,是小周這混蛋說話太難聽了,根本不給我們留立足之地啊。”翁延齡訴苦道。
“翁兄,你還不知道,他是癲子嘛,他要不瘋瘋癲癲的,反而奇怪了,你就算看在蘇州父老鄉親的面子上,也不能撂挑子吧。”陳慕沙笑道。
“他就是個該死的瘋子。”孫廣劭也是恨恨地看了周鼎成一眼。
“瘋子怎么了?瘋子比你們這些商好。”周鼎成回了一句。
“你看看,他這說的什么話啊,我們成了商了?!”孫廣劭氣得胡子亂抖,聲音都變了。
他們兩人十五歲入行,中年后執掌家業,行商一生,素以忠厚誠信聞名,還沒人說過他們是商呢。對于鑒賞專家來說,商,這可是最極端的污名啊。
其實周鼎成跟這兩人早就熟的化不開了,平時也是胡言亂語,逮什么說什么,他們也不在意,可是在大庭廣眾之下這么說,他們就受不了了。
“瘋言瘋語,孫兄不必計較。”
陳慕沙不去制止周鼎成,而是一味地讓這兩人別計較,這偏袒也太明顯了,可是這兩人也說不出來,畢竟周鼎成的瘋癲舉世聞名,大人小孩都知道。
“就是,請兩位老兄給我這個地方官一點面子,日后有機會定當酬謝!”韋皋連連拱手道,身上出了一層白毛汗。
這事跟他可是有關系的,萬一鬧出一場民變,死傷一些人,他這個蘇州知府也就到頭了,會不會被緹騎逮入京都都未必可知。
按理說,唐伯虎和況且作為當事人,應該過來說幾句好話軟話挽留,可是現在他們都看兩位評委不順眼了,唐伯虎全部心思都在這幅畫上,誰跟他搶畫,誰就是他的敵人。
況且此時最輕松,看到現在各方面的反應,自己輸的可能性不大了,可是想到自己付出的代價,也著實過于沉重,這種傻事以后千萬不能做了,劃不來,不值。
他沒看到一直拼命給他傳遞眼色的左羚,看到也沒用,左羚一時情急,忘了摘掉面紗,結果用了半天力,況且全然沒感覺。
左羚還一心想著能讓這兩人幫況且出力,見他們要走人,也是急得要命,給況且遞眼色就是想讓況且盡力挽留他們。左羚全然不知道這兩人一時貪欲萌生,全然忘了她的存在了,更不用說她的囑咐了。
“小姐,他看不到的,您別費力氣了。他是不是有點好色啊,這才幾天啊,又弄了一個女人,聽說他在跟那個姓唐的搶這個姑娘。這也太過分了。”小丫環在一旁嘟著嘴說道。
從她們坐下來之后,就聽到四周人群中的議論,說是此番兩大才子對決,實則就是為了搶秋香,誰贏誰得到秋香,這場比畫的獎品就是蘇州美女秋香姑娘。
左羚也聽到了,卻不相信,她不是憑自己的心里判斷,而是看到了女賓席上石榴和秋香笑語風聲、無比親熱的樣子,就知道況且跟秋香一毫關系都沒有,不然石榴的醋壇子早就扣在秋香頭上了,還能有如此親密的關系?
“不用理會那些閑言碎語,都是沒事閑的亂嚼舌頭。”左羚在面紗里面擠眉弄眼的也累了,索性放棄,一嘆道。
“可我看著就是這么回事啊,咱們得找機會見見他,不能讓他這么荒唐下去了,他是咱家姑爺,您得管管他啊。”小丫環貼著左羚耳朵說道。
“行了,你也別嚼舌頭了,沒影子的事,說它作甚,就此打住。”左羚擺了一下手,繼續關注展臺上的動向。
“好吧,您怎么說怎么是,算我多嘴。”小丫環盡心為主的熱腸也冷了下來,還是嘟著嘴不高興。
此時,展臺上,翁延齡、孫廣劭對視一眼,然后說道:“讓我們留下也行,可是這兩幅畫必須賣給我們,價錢隨便開。”
陳慕沙苦笑道:“兩位,這就是為難人了,換個條件吧,什么都行。”
“不行,就是這個條件,非如此不可。”翁延齡也咬牙挺著,賭的就是陳慕沙不敢放他們走。
周鼎成一臉不屑的看了他們兩眼,回過身去欣賞唐伯虎和況且的畫去了。沈伯勇也是一臉無奈,覺得勸哪邊都不對勁兒。
一時間,局勢再度僵持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