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1小說旗
這一天,最高興的非周家莫屬,當然,最忙亂的也是周家。
天剛蒙蒙亮,周文賓的父親就開始檢查各項準備工作,之前他的規劃十分周密。
周家在文賓、絲絲開的涮羊肉坊后面一個空曠地帶,建起了一個能容納百人的站臺。周圍也搭建了許多大小不一的看臺。
搭建這些展臺、看臺花費不菲,再加上準備的宴席、從南京請來兩個戲班子,雜七雜八,這一天的花費早已經超出了兩千兩銀子。
周家勝算在握,這個月僅這家涮羊肉坊的凈收入已經超出一萬兩銀子,這還是周家比較實在,把利潤壓低許多,不像一般無良商人,直接就抬高到百分之一百甚至三百的利潤。
這樣算來,兩千兩銀子有六七天就能賺回來了,一天三百兩銀子,不是難事兒。
如果僅僅這一個店,再紅火也有限,現在涮羊肉坊的名氣早已經到頂了,無法再上一層樓,畢竟蘇州也就這么大。
文賓、絲絲準備在南京在開一個分店,然后在常州、常熟等地陸續開分店,如果生意好了,名氣就會繼續擴散出去,那以后就是準備在杭州等地遍地開花了。依照周父的計劃,生意是要一直擴展到嶺南,也就是廣東、廣西一帶,甚至準備下海出國了。
絲絲這些日子每天都像過年,天天晚上看著管家送來的賬單,想象那些銀子能堆成多高的一座小山,心里簡直樂開花了。
絲絲沒有錢癖,更不是守財奴,她沒把那些銀子全都搬回來,天天在家里數銀子玩兒,那種事只有巴爾扎克筆下的葛朗臺才能做出來。
絲絲把錢攢著不動,是有宏大規劃的,將來準備開分店用,好在各地都有現成的店面,這最大的一筆投資倒是可以省下了。
這天早上,最先來到賽場的是徐子杰、李寒星這些南監的人,他們一個個急火火的,好像第一個到能領大獎似的,其實他們半夜里就起床了,等這一天已經等急了。
他們由周家的仆人招待著,進入涮羊肉坊里喝茶。涮羊肉坊今天當然也不能對外開張了,光是招待請來的各路貴賓,就已經忙得不可開交。
文賓被派去接唐伯虎,絲絲跟秋香則是前去接況且。這事要是被唐伯虎知道,非得氣得當場吐血,秋香好歹也算是當事人之一,為嘛還沒有比賽就有了結果?
客人陸續到來,周家各路生意上大大小小的管家全部調回來了,盡管如此仍然應接不暇。周父也在不停的里外奔走,連歇腳的空閑都沒有,他負責重要客人的迎接。
不多時,蘇州知府韋皋駕到,帶來全部三班衙役,儀仗威武。
此公上任后,跟練達寧的作風截然相反。
練達寧一般都是輕車簡從,每次出行,不過是幾個衙役跟隨,一頂轎子而已。韋皋出衙門的次數少,可是每次,都是全副儀仗擺開,靜街的、喝道的,不一而足,凡是能顯示出一個知府大人應該具有的威儀的手段,都用上了,似乎不如此就無法在蘇州富翁前抬起頭來。
私下里,衙門里的衙役公差們也都紛紛竊議:韋大人在窮地方當官當久了,可能是窮怕了吧。
竊議歸竊議,知府大人的威嚴卻是無人敢冒犯,絕對是一言九鼎,倘若惹他不高興,打你一頓板子連借口都不用找,你還沒地方喊冤去。
“老公祖親自蒞臨,敝舍蓬蓽生輝啊。”周父聞訊,接出去老遠,還在轎子旁躬身等著韋皋下轎子。
“好說,好說,今兒個是我師弟的大日子,本官焉能不來。”韋皋架勢威嚴,態度卻極為和藹可親。
“師弟?”周父愣怔住了,這是什么情況,誰是他的師弟?怎么從來沒聽說過。
“就是況且啊,那是我師弟啊。”韋皋解釋道。
他身后的幕僚們都感覺有些臉上發燙,天底下這么認師弟的也就他們這位大人了,其實韋皋跟況且的關系,頂多算是世交,就是老師之間都有很深的交情。
周父知道,以同年、同窗等等的論師兄弟,方法太多,一不小心就能攀扯上關系,估計韋皋跟況且這師兄弟的關系也是稀里糊涂,所以也不敢多問,。
“練大人來了嗎?”韋皋問道。
“還沒到呢,練大人要從南京過來,估計得晚些。”周父答道。
韋皋點頭,只要練達寧能來就行,他是想著趁這機會好好巴結一下,往回找找,畢竟當初他以為練達寧過氣了,甚至可能一蹶不振,沒少難為他,這芥蒂不是一下子就能消除的。
他硬認況且為師弟,實則也是為了緩和關系,況且是練達寧最愛的弟子,還有陳慕沙這座靠山,他要是跟況且這層師兄弟關系確定了,跟練達寧的關系自然不用下功夫就能緩和過來。
周父恭恭敬敬把韋皋請進去,一眾蘇州富豪都在門外迎接,民怕官,富人更怕,一場官司就能讓你傾家蕩產,甚至滅門。民不跟官斗,怎么斗都是自己吃虧。
這些富翁們有些還真是因為練達寧、韋皋兩位才趕到會場來的,難得有這樣跟兩位大人聯絡感情的機會,這要比專程前去拜訪更加自如。
不多時,練達寧跟陳慕沙聯袂來到,自然又引起一場轟動,這兩人倒是輕車簡從,尤其是練達寧,這次連衙役都沒帶,只帶了兩個家人跟隨,排場還沒那些富翁大呢。
客人越來越多,可是兩位主角還未露面,這也是故意安排的,可以充分制造懸念的氣氛。兩位主角現在還在家里,正在跟來接他們的人喝茶聊天。
“況且的情況究竟如何?”練達寧倒是很關心這個。
“不知道。”陳慕沙微笑答道,似乎對這個問題完全不在意。
練達寧心里苦笑,他始終都覺得況且有些玩大了,再胡鬧也不能拿四萬兩銀子胡鬧吧,偏生況且又是陳慕沙的親傳弟子,比他的關系還厚一層,他也不便多說什么。當初,練達寧可是真想阻攔這場比試的。
“況師弟是真這么有錢,還是特別有把握?”韋皋也一直關注著情勢的發展,對這點也是完全沒概念。
“等會他來了,你自己問他吧。”練達寧無可奈何一笑。
韋皋跟況且認師兄弟的事練達寧也有所耳聞,自然是從石榴那里知道的。練達寧自然明白韋皋的苦心,不過能和高拱的得意門生搞好關系,對他也是有益無害,不管徐階怎樣牛,畢竟還是有下去的一天,到時候高拱就是一手遮天的人物。
韋皋其實是想問陳慕沙,只是練達寧在旁邊,他不好越過,此時他才把問詢的目光轉向陳慕沙。
“他是想贏,聽說也是下了苦功夫,把最大潛力都壓榨出來了,不過不到最后揭幕的一刻,輸贏還不好說吧。”陳慕沙淡淡道。
“不好說?潛力這東西再大,也大不過十多年的苦功夫啊。”練達寧顯然對況且不抱任何希望。他先前還準備著替況且籌措些銀子支付賭資呢,只是況且堅決不要,也就罷了。
“這可是周癲子的話,不是我說的,從他作畫開始,我一眼都沒看到。”陳慕沙說到。
“什么,周癲子認為況且有贏的希望?”練達寧大驚。
周鼎成雖然有時瘋瘋癲癲的,可是他鑒定書畫的水準,沒人會懷疑,就算他喝醉了,也能一眼看出一幅書畫的真正價值。
“是他說的沒錯,不過他說伯虎這次也是拼上老命了,這次還真可能是一場龍虎斗。”陳慕沙又道。
“龍虎斗?況且在畫上都到如此境界了?”
從開始收況且為弟子時,練達寧就沒小瞧過他,相反他真是認為況且潛力巨大,這才肯親自主持童子試,目的正是為了招況且這個門生,可是要說況且在畫上已經能跟唐伯虎一較高下,這也未免太過神話了吧,世界變化如此快嗎?
“一會看吧,今天可能真的會好戲不斷。聽說這次還特地請來兩位高人當評判,比賽結果還是由他們說了算。”陳慕沙說道。
“還有別的評委?有周大人一人足矣,何必多此一舉?”韋皋還不知道又多出了一碼事。
“癲子跟況且關系太密切了,讓他一人當評判的確不合適。”陳慕沙解釋道。
“這倒真是多此一舉,癲子在這種事上從來不會作假的。更何況書畫只要展出,大家看過后也都能判斷出個高下,就像況且那首詩,也沒人評判,現在也沒人敢說自己的詩超過況且的這首詩。”練達寧也這樣覺得。
陳慕沙笑道:“書畫畢竟不像詩歌,文人大都能判斷出高低來,這東西還真要專業技能,比如說我,就看不出晉唐的古畫有什么妙處,無非是稀缺而已。”
“正是,老夫子這話再對沒有了,下官也是書畫盲,字好字壞還能分辨出些許,至于畫,一時還真是看不出其中的奧妙。”韋皋附和道。
練達寧不著聲,臉上露出神秘莫測的表情,心情也很復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