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門貴子第三十三章 白發朱提_宙斯小說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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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白發朱提


更新時間:2018年12月23日  作者:地黃丸  分類: 歷史 | 歷史軍事 | 架空歷史 | 地黃丸 | 寒門貴子 
正文

作者:地黃丸分類:

不管真假,由于白蛇顯圣的緣故,錢塘乃至三吳的老百姓心中已經把元陽靖廬當作了老子修行的地方,是天師道的道門重地,根基所在。竺道融以斬妖除魔為口號,派大弟子竺法言在元陽靖廬之上建造大德寺,就是市井中的愚婦,西湖邊的乞兒,也都知道遠在鶴鳴山的孫冠孫天師恐怕要氣的抓狂了!

但是氣歸氣,孫冠沒有第二個選擇,想反抗也不過自取其辱。安子道明詔天下,改揚州道觀七十三處為佛寺,卻沒有指定具體改建哪些道觀,操作起來就給了佛門很大的余地。竺道融或給孫冠留點薄面,或者步步緊逼,不給對手喘息之機,都由得他一心所念,獨斷專行!

這也許是信任,但在何濡看來,又是安子道帝王心術的體現。現在扶持佛門,打壓天師道,是為了朝野局勢的平衡,可他也不想養虎為患,親手再弄一個權勢熏天的佛門出來,所以最得罪人的事都交給竺道融去做,自己則留下了一分余地,日后形勢逆轉,一個加恩,還不是讓孫冠感恩戴德?

威自上出,恩也要自上出,這就是所謂的雷霆雨露,皆是君恩!

“都誰去捧場了?”

“揚州長史胡謹、州府諸曹,錢塘縣令顧允、縣衙諸掾史,司隸府的孟行春,吳郡四姓來了朱、顧,還有幾家次等士族的宗主。對了,都明玉也來了,至于圍觀的人,不計其數!”

“哦?”徐佑疑惑道:“都明玉是誰?”

竺法言是竺道融的代表,大德寺是此次道改佛的重頭戲,揚州上下齊齊出動不足為奇。奇怪的是,都明玉是誰,值得何濡特地點出他的名姓。

“天師道揚州治的正治之一,也是時下最有可能接替杜靜之的人!”

徐佑一愣,繼而恍然。元陽靖廬想要改建大德寺,也不是說改就改,必須得天師道的人來和佛門的人做個交接,然后才能名正言順的進行改建事宜。

孫冠依然沒得選,這是天師道必須表現出來的一種態度,表明對皇帝的詔令恭順從命,心甘情愿,沒有怨尤之意。

有時候,王權至上的年代,心懷怨尤這四個捕風捉影的字,甚至比很多載明律法的大罪都容易惹來殺身之禍!

左臉被抽腫了,右臉還得乖乖的送過去打臉,難為都明玉了!

徐佑嘆道:“此人倒是能屈能伸,真可謂大丈夫!”

何濡撲哧一笑,道:“他全程黑著臉,少言寡語,估計心里不怎么高興。”

“這是奇恥,如何高興的起來?多少年后別人當作談資,前因后果可能都不記得了,但一定記得是誰將元陽靖廬送給了大德寺,洗之不盡啊!”

徐佑想起后世那些不平等條約,簽訂的時候,誰也不想在上面簽字,怕的就是遺臭萬年。只有李鴻章身負家國之重,于艱難困境中掙扎求存,常常以裱糊匠自嘲,為了彌補清帝國這個破船的窟窿,簽訂了多少引人痛罵的條約,蓋棺定論時卻沒有受到太大的苛責,歷史評價尚算中肯,也是萬幸。

都明玉或許想要效仿李鴻章,在這個時空里忍辱負重,支撐起搖搖欲墜的揚州治,但不知道有沒有同樣的幸運!

“杜靜之離開后,揚州治群龍無首,孫冠也沒有立刻指任接替他的祭酒,所以這種事大家都是能避則避,都明玉能夠在這種時候決然的站出來,說不定會受到孫冠的垂青和重用!”

何濡跟徐佑的看法一致,板蕩識忠臣,越是危難時節,越是能看出一個人的擔當和魄力。都明玉本來就是正治,杜靜之去位,需要在兩個正治之間選一個出來接任祭酒,如果他此次能夠在交接時不卑不亢,保留住天師道最后一絲顏面,就算立了大功。

只是話雖如此,孫冠究竟如何想的,缺乏必要的情報,徐佑和何濡也不能完全確定。不過對他們而言,由誰出任揚州治祭酒不是太要緊的事,真正需要分析的,是佛門在揚州的擴張所帶來的影響和變化!

正被徐佑和何濡討論的都明玉卻沒有他們想象的那么坦然受之,完成了一系列繁瑣的儀式之后,他婉拒了胡謹和顧允到縣衙一聚的邀請,帶著眾道人回轉林屋山。行至半路,在一個偏僻的岸邊登陸,騎著早備好的駿馬疾馳三十里,來到一個僅僅只有十余戶居民的偏僻小村落。

一個普通農夫打扮的男子迎了上來,牽過馬韁,低聲道:“客人已經來了,在北邊第三間房內等候!”

都明玉點了點頭,臉色陰沉,快步行至房前,屈指輕敲了兩下,然后推門而入。這是一間只有三五米見方的小儲藏間,壇壇罐罐擺了一地,沒有坐的地方,一人著青衣戎服,戴黑色幞頭,背對著他,道:“正治何苦來錢塘受氣?這樣的事,讓楊乙來做不是更好?”

楊乙是另一名正治,素來跟都明玉不合,也瞅著祭酒的寶座垂涎三尺。其人在鶴鳴山有深厚的背景,都明玉沒有十足的把握爭過他,所以才會暗中前往富春縣,尋求朱氏的幫助和合作!

都明玉疾行數十里,氣息沒有絲毫紊亂,神態漠然,但也聽得出話語里暗藏的對孫冠的不滿,道:“天師讓我來,我敢不來么?”

那人轉過身,赫然是朱氏的朱聰,他搖搖頭,惋惜道:“要做揚州治的祭酒,今日就不能在錢塘露面!大楚定鼎以來,天師道被封為國教,從來沒有受過這樣的羞辱,被人瞧在眼里,正治的威嚴掃地,將來誰肯服你,又怎么可能統率揚州治?”

都明玉收起情緒,淡淡的道:“知我者謂我心憂,不知我者謂我何求!世人如何看,不重要!重要的是,天師會如何看我!”

朱聰笑了笑,沒有跟他爭執,道:“正治說的是!”

都明玉走前了兩步,直視著朱聰,道:“朱郎君,我們約定的合作還有沒有效?”

“當然有效!我連竺法言的蓮臺說法都沒有聽,偷偷潛至此地,難不成是為了看沿途的風景么?”朱聰正色道:“本來上次約好,下元節時我去吳縣面見正治,后來州府下令,因故取消了水官度厄的慶典,正治也不再拋頭露面,所以遺憾沒有成行。這次瞞過司隸府的耳目,選在這里碰面,就是要跟正治仔細商議此事!”

“那就好!”都明玉的眼眸里透著一絲焦急,道:“我需要朱氏的援手!”

朱聰跟都明玉交鋒數次,第一次感覺一切盡在掌控之中,不急不緩的笑道:“你說!”

都明玉來回踱了幾步,突然轉過身去,背對著朱聰,讓他看不到自己臉上的表情,道:“天師派了陰大祭酒來揚州造訪各大門閥,極可能問詢下一任祭酒的人選,朱氏是吳郡四姓之首,各大家唯朱氏馬首是瞻,若能為我說幾句好話,想必天師也要認真考慮……”

天師道能在楚國勢大,連安子道都如鯁在喉,根本原因是它在蠱惑了萬千螻蟻百姓之后,又越過了高墻厚壁,蔓延到了許多世族門閥的血液里,無分彼此,一榮俱榮。世俗間的權力和宗教的神化結合之后,產生的化學反應超出了所有人的想象,因此揚州治的祭酒,不單單屬于天師道,從某種意義上說,也要得到揚州各門閥的同意和支持,才能在如今這樣四面楚歌的危局中維系住天師道的道統不滅!

至于朱氏顧氏在白蛇案中起的作用,那只是針對杜靜之的胡作非為,并不是針對天師道,孫冠再不智,也不會在這種關鍵時候跟揚州的兩大門閥起沖突,相反還要盡力安撫,以示通好之意。所以都明玉來找朱氏,是再聰明不過的選擇了。

朱聰一驚,道:“陰長生竟然來揚州了?不可能,我怎么沒有收到一點消息?”

都明玉冷冷道:“陰大祭酒應該于五日前離開了鶴鳴山,僅僅帶了兩名隨從,沒有驚動任何人!”

朱聰沒有問都明玉是怎么知道的,他在天師道里要是沒有點門路,也不可能在揚州這樣的重鎮擔任正治多年。

“白發朱提……”朱聰喃喃道:“難道,孫天師要殺人了嗎?”

陰長生,在被孫冠收服之前,是縱橫寧越之地的大盜,殺人盈野,剖人肝,吃人心,作惡無數。后來屠戮了天師道駐扎寧州的道觀,闔觀道人被剝皮抽筋,懸掛觀門曝曬十日。終引得孫冠震怒,親自出手,在寧越兩州的千里大山里追殺了陰長生七天七夜,最終在寧州朱提郡圍堵住他,約好只用三招,若不勝,就放他離開,若是勝了,要他放下貪嗔癡怨,凝神聽三天道法,然后還可以饒其一命。

陰長生縱橫天下,從無敵手,豈能怕了孫冠,當即答應下來。沒想到三招之內,他連招架之力都沒有,敗的干脆利落。折服于孫冠的氣度,陰長生甘愿聽了三天道法,竟幡然悔悟,烏發皆白,然后自廢武功,拜入道門,從此隱居鶴鳴山,號朱提道人,專心符藥濟世,普度眾生。可聲名非但不墜,這些年經過好事者的一再渲染,反倒更添威盛,人稱白發朱提而不呼其名。

“陰大祭酒早已不諳武事,再也殺不得人了。”都明玉搖搖頭,道:“只是他跟張大祭酒交厚,而楊乙是張大祭酒的弟子……”

陰長生位列鶴鳴山七大祭酒第三位,都明玉口中的張大祭酒名叫張長夜,在大祭酒中行四,兩人前后腳入的道門,交情自然比別人深一些。

“原來如此!”朱聰皺眉道:“莫非孫天師已經打定了主意?”

都明玉微微垂下眼瞼,道:“天師的心意,我不敢妄自揣度……不過陰大祭酒向來公正,未必就喜歡楊乙,故而朱氏的意見就顯得十分的重要。”

朱聰差點拍著胸脯給予保證,道:“正治放心,揚州門閥,自朱氏始,皆愿推你為祭酒!”

都明玉明顯松了一口氣,道:“謝過郎君!”

朱聰暗忖,都明玉平日何等的桀驁不馴,遇到切身相關的利益時還不是方寸大亂,心里頓時多了幾分鄙夷。要不是為了大局著想,真的想諷刺他兩句。

“對了,來的路上沒有泄露行跡吧?”

朱聰自信滿滿,道:“我換了三輛牛車才至此地,替身也安排了兩個,絕無人跟的上。就是黃耳犬,也只能聞著味跑到西陵縣去了。”

都明玉放下心來,又跟朱聰商議了具體的聯絡方式和后續配合的詳細計劃,眼見天色已晚,分手作別,各奔東西。

孟行春參加完縣衙的聚會,回到住所,一名徒隸走上前,低聲稟報道:“據查,朱氏的朱聰,天師道的都明玉,兩人在錢塘城北五十余里的趙村密會,所談內容尚不知曉,要不要繼續跟進?”

孟行春微微一笑,道:“都明玉想當揚州治的祭酒,朱氏想要繼續擴張在揚州的勢力,這些想法都很好,可他們也不想想,孫冠吃了這么大的虧,豈會再讓人牽著鼻子走?咱們瞧著就是了,嗯,把人撤下來,不用在他們身上浪費時間。”

“諾!”徒隸心中奇怪,本以為假佐會嚴令追查兩人的行跡,沒想到會撤的一干二凈,連個監視的人都不留。不過奇怪歸奇怪,打死他也不會問出口來。

“徐佑那邊有什么動靜嗎?”

“沒有!自從住進了靜苑,徐佑深居簡出,幾乎沒露過面,連今日大德寺的熱鬧也沒來看,見過最多的外人只有蘇棠一個。”

“蘇棠?”孟行春想起來了,道:“是那個姿容甚美的女郎?”

“是!”

孟行春笑道:“年少慕艾,人之常情。”他頓了頓,在徒隸以為即將進行下一個議題的時候,突然聽到聲音,道:“再加派三人去靜苑四周,一定要搞清楚徐佑到底在做什么!”

“呃?”徒隸腦子差點沒轉過來,徐佑實在沒什么可查的,可假佐偏偏還要加派人手,這是什么道理!

“嗯?”

孟行春抬起頭,望了徒隸一眼。徒隸后背猛然滲出冷汗,急忙跪伏于地,大聲道:“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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