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因為近來首爾的天氣確實回暖了不少，還是因為那些愛美或是愛耍酷的年輕人們再也無法安耐住內心之中那已經壓抑了一整個冬天的欲望的緣故，在首爾的大街上，好像已經有越來越多的人脫掉了厚厚的羽絨服，有越來越多的人換上了更加能顯現出身材的輕薄的風衣和外套。
冬天已經就要過去，在風中的冷意越來越少、空氣中也開始滿溢著那種初春獨有的淡淡的暖意時候，看著遠處那些在夜色中匆匆前行的行人們，仍舊用厚厚的毛線帽、大圍巾和口罩把自己的臉完完全全地包裹了起來的邊伯賢卻覺得寒冬還仍舊遠遠沒有結束——至少現在他的心中仍舊是冰冷一片。
為了讓自己能夠在exo這個組合之中更進一步，為了讓自己能夠得到更多的關注、更多的機會，為了讓自己能夠有機會擁有自己想要擁有的那一切，他不惜向“惡魔”出賣了自己的良知和靈魂——從那個時候開始，從那個他下定決心要對和自己身為同一個團體的團員的、曾經對他很是照顧的哥哥下手的時候開始，他的心就已經是一塊寒鐵了。
直到他得到想要得到的一切之前，邊伯賢覺得他的心也許都不會再熱起來了。
裝在口袋里的手機震動了起來，他輕輕地向后退了半步，縮到了路燈都沒有照亮的路邊的角落里。
“成佑嗎？你已經到了？……店里人多嗎？用不用換個地方？……我知道了，我這就過來。”
重新把手機裝回了口袋里，邊伯賢輕輕地瞇起了眼睛，重新向前邁開了腳步。
就算在最近這一段時間里，他多多少少經歷了一些挫折和一些意外，然而他的計劃、或者說那個“惡魔”的計劃，卻仍舊還是在有條不紊的進行著：
為了接近那個練習生，他拋下自己的尊嚴、放下自己的身段，費勁了心思，用盡了甜言蜜語，才好不容易讓那個曾經被他懷著某種特殊的心情撩撥過的女練習生幫他聯系到了那個當初靠著一杯水就改變了許多人人生的姓林的孩子。
在那之后，他只要稍微得到一點空閑，就會跑到s.m.公司的舊大樓里，以那個傻女孩做幌子，去接觸那個姓林的孩子——誰知道就在他終于獲得了那個戒備心很重的傻小子的信任，眼看著就要終于從對方嘴里套出話來的時候，他居然被不知道哪個不開眼的、看到了他頻繁出入公司舊大樓的練習生向練習生管理部門的工作人員舉報了。
他畢竟還是大意了。
他為了達成自己的目的而故意去跟那個看似精明、其實心里卻還仍舊很單純、很好騙的女孩在一起的時候，他一直都是很有意識的遮掩住自己的容貌的——然而他在這一段時間里畢竟偷偷跑去舊大樓的次數太多，并不可能隨時隨地的都完美的隱藏著自己的行蹤，也許就是那種他大意了的時候，讓什么人看到了他和那個女孩在一起的場面了吧？
為了爭取寶貴的出道名額，練習生之間的明爭暗斗、勾心斗角都是異常激烈的——盡管邊伯賢當初并沒有在s.m.公司里做過太長時間的練習生就出了道，然而那些在表面的一團和氣之下所潛藏著骯臟他早就聽過了不知道多少：大概就是哪個無意中看到了不該看到的事情的女練習生的嫉妒之心發作，才會引發出這樣的狀況來吧？
當怒氣沖沖的林炫均咬牙切齒地跑來質問他為什么總是往練習生那邊跑，以至于就連藝人管理部門的相關人員都被驚動了的時候，完全沒料到居然還會有練習生對自己這么一個已經出道了的、甚至在去年已經大火了的藝人下黑手的邊伯賢差一點就被詫異和驚懼的情緒淹沒了——幸好他的腦子總還算是靈活，在那種危急的時刻，居然也被他想出了一個合情合理的借口來應付看起來就像是個被點燃了的火藥桶一般的林炫均。
他相信那個舉報了的他的人所要針對的對象一定不會是他，一定是那個單純的傻女孩，而在kris那個在度假期間玩起了人間蒸發的家伙鬧出了那么大的狀況之后，在這種特殊的時刻，公司一定不會再對身為exo的一員的他作出什么過分的懲罰——于是他就把所有的責任、所有的罪責全都推到了那個傻女孩的頭上。
‘在我出道前，我跟那個女練習生確實曖昧過一段時間，那個時候我是追求過她的，結果被拒絕了。’
s.m.公司從來就不會禁止練習生之間的戀愛，所以把一切的起源都推到那個時候，對于他來說，就不是什么太大的錯誤。
‘前一段時間我忽然受到了那個女練習生發來的信息，說是覺得當時很對不起我，想要跟我好好道個歉、好好談談，所以我就過去了……炫均哥，這都是我的錯，我確實不該為了以往的事情，就那么沒頭沒腦的跑過去的。’
反正都已經被人家看見了，在事實已經不可能改變的情況下，如何把自己的責任摘到最輕，這可是要動腦筋的。
‘然后？就是那個女練習生問我還有沒有那個意思，然后我說那是不可能的，結果她就撲過來了……可能就是在那個時候被人看到了吧？’
動手動腳的是那個女孩，而不是他，雖然他也有錯，可是最大的問題還是出在對方身上，他又能怎么辦呢？
就這樣，他成功的“幸存”了下來，而那個傻女孩在之后到底是死是活，他也顧不得再去管了——更何況比起他來，那個女練習生和那個他現在正一門心思想要對付的、身為同一個團體的成員的“親近”的哥哥之間的關系要更加親近得多，萬一這個女練習生真的出了什么事，估計要頭疼的也是那個家伙吧？
反正現在他已經徹底和那個姓林的孩子搭上了線，之前充作橋梁作用的那個傻女孩也就無關什么緊要了——惟一的還剩下的事情，就是想方設法從那個老實孩子的嘴里，套出那場“意外”的前因后果了。
如果真相真的都如同那個“惡魔”所說的一樣的話……
“前輩，我……我再給你倒酒。”
不知道已經吞下了多少杯燒酒，林成佑只覺得那股火辣辣的感覺從自己的喉嚨一直燒到了自己的胃里，他覺得要是再這么喝下去，他一定會徹底的醉倒，說不好就會在這位大前輩的面前失態——然而他心里雖然是這么想的，可是手上卻并沒有停止倒酒的動作，嘴上也仍舊在說著勸酒的話語。
在s.m.公司里，他已經做了很久的練習生了——也許對于那些在經歷了六七年之久的練習生活才出道的人來說，兩三年的時間并不能算是很久，可是對于自從進入公司之后就一直身處在b班里、在各種各樣的考核里一直都沒有得到過什么好成績的林成佑來說，這種看不到任何希望、看不到任何未來的生活，已經足夠久了，久到他就快要承受不住這種無形的壓力、就快要崩潰了的地步了。
為了在去年年底的年度考核上證明自己的實力、考出一個好成績，讓自己能夠得到一個躋身a班的機會，林成佑花費了將近一個月的時間進行了精心的準備——然而事與愿違，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練習的太過于忘我的緣故，就在臨近考試之前，他居然病倒了：當沙啞著嗓子的他站在作為考場的那一間練習室里、面對著那幾位考官的時候，他幾乎都要哭了出來。
事實證明，這個世界之中時沒有奇跡的，林成佑費勁了心血準備的一切在瞬間破滅——當成績最后被公布、看到自己在2014年里仍舊要作為b班的一員之后，他甚至產生了離開s.m.公司、到其他小一些的娛樂經紀公司尋找屬于自己的一片天地的念頭。
就在這樣的一個時刻，那位前輩忽然出現在了他的眼前。
最初他是心懷戒備的，他覺得這位前輩這位前輩絕對不會無緣無故的找到自己、也絕對不會像他看起來那樣真的對自己坦誠又親切，他知道這位前輩絕對是對自己有什么要求，才會找上他——所以他一直都非常客氣、禮貌的對待著那位不停地跟他套著近乎的前輩，絕對不做不該做的事，不說不該說的話。
就算這些年里一直身處b班，他卻也已經見慣了練習生之間的那些骯臟的勾當，如果這位前輩是想借著他的手去做些什么“恐怖”的事情的話，萬一被人發現了，那可是要毀掉他的前途、他的人生的。
他當年就是沒有抗拒住誘惑，做了那樣的事情，以至于幾乎夜夜失眠的度過了很長一段時間天天擔驚受怕、提心吊膽的生活——就算所有的人都已經把那次的事情當做了一場意外，可是知道事情的真相到底是什么的他時至今日偶爾回想起的時候，都還經常會因為那莫大的負罪感而感到寢食難安。
他實在不想再做那樣的事情了。
然而當這位前輩在請他吃了好幾頓飯、眼看著并沒有贏取到他的信任之后，忽然神神秘秘給他發信息，希望他能幫一個小忙——而作為回報，這位前輩會利用自己的人脈和手段，找機會讓他在s.m.公司的眾多男練習生之中出頭的時候，林成佑的心防一下子就被擊破了。
那感覺，就像是快要在沙漠之中渴死的旅人忽然得到了一杯水一樣。
這一份誘惑實在是太大了。
對于一個即將渴死的人來說，那杯水無論是甘霖還是毒藥，他都沒有選擇了，不是么？
“成佑啊……就不要跟我這么客氣了，叫我哥就行了，知道了嗎？”
“好……好，哥，我給……給你倒酒。”
因為那些酒精的作用，林成佑覺得自己的舌頭都變得麻木了起來，以至于就連話都說不利索了，然而他的神智卻仍舊清醒得很——不管這位前輩到底想要他做些什么，不管這位前輩到底是出于什么目的找到了他，為了能夠出人頭地、為了能夠實現他想要出道的夢想，只要這位前輩能信守承諾，他愿意再一次出賣自己的良心。
就像當年為了那一大筆對于一個少年來說完全無法抵抗的“零花錢”，他第一次出賣了自己的良心的時候一樣。
“成佑啊，哥……答應了你的事情，哥就一定會做到的，你要相信哥。”
已經忘記這到底是第多少杯燒酒了，看著那個特意挑選了這么一家隱藏在小巷子里的既不出名也不并不怎么好吃、所以除了他們兩個人之外再也沒見到有顧客光臨的小破飯館的前輩已經喝的兩眼都充滿了血絲，正想著是不是應該適可而止的林成佑忽然聽到坐在自己對面的這位出身于exo這個在去年大火了的組合的前輩輕聲說出了這樣一句話。
就算是因為攝入了超量的酒精，以至于頭腦早就變得昏昏沉沉、都快要失去了神志，林成佑也清清楚楚地聽到了這句話。
他的心臟立刻猛烈地跳動了起來。
“我……我當然無條件的信任哥，就是不知……道哥想……讓我做什么？”
“成佑啊，哥其實，就只是想問你一件事而已。”
不知道為什么，林成佑忽然有了一種非常、非常不妙的預感，讓他覺得自己的心臟都快要跳出了自己的胸膛。
“……哥想問我什么？”
“……你還記得，當年有個叫做黃子韜的中國練習生嗎？”
那最最令人不想回憶起的往事一幕幕地浮現在眼前，在這一瞬間，林成佑只覺得自己就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掐住了脖子一樣，呼吸都變得格外艱難了起來。
“……哥，我……你……”
“成佑啊，哥就想問你，這件事……真的只是個意外嗎？”
最讓他懼怕的事情，最讓他擔憂的事情，居然從眼前這個最讓他沒有意料到的人嘴中說出，林成佑在這一刻大腦之中變成了一片空白，覺得自己整個人都哆嗦了起來——都已經過去兩年多的時間了，他本來以為所有人都已經遺忘了當年的事情，為什么在此時此刻，卻忽然被這個前輩提了起來？
“……成佑啊，你也知道，那家伙本應該進入exo，成為我們之中的一員的……你告訴哥，當年那件事，是不是……nan哥讓你做的！”
“……啊？啊？？”
目瞪口呆的看著那個坐在他的對面、已經探起身體用雙手扶住了桌子、無論是神情還是語氣都顯得猙獰無比的前輩，林成佑正在使勁地轉著已經在酒精的作用下被麻痹了的頭腦、想著到底該怎樣把這件事情推脫過去，卻沒想到那位前輩忽然變得如此激動了起來——以為當年的秘密終于被人揭破，他嚇得直接軟在了座位上，就連完整的單詞都沒辦法講出來了。
直到他忽然聽見了那個意料之外的名字。
nan……哥？
“成佑，哥知道你當年一定是被逼的，所以哥不怪你……哥就只是想要一個答案而已，只要你告訴哥，那件事到底是不是nan哥讓你做的，下一次考試之后，你就一定能去a班！哥答應了你的，哥就一定會做！”
知道事情的成敗在此一搏，若是讓這個叫林成佑的孩子從震驚之中緩了過來、以后有了心理防備，也許以后就再也沒有機會從他的嘴里套出話來，邊伯賢咬著牙，做出了一個他根本不可能兌現的承諾。
他在賭，賭這個已經喝得頭昏腦漲的孩子在被他狠狠地嚇唬了一通、又許下了對于一個練習生來說不可抗拒的、充滿巨大誘惑的承諾之后，這個孩子會在一時之間無法分清利害，就那么糊里糊涂的犯了傻。
只要這個叫林成佑的孩子上了鉤，至于以后的事情，他哪里還會去管？
“……哥。”
“嗯？”
“……那……那件事……是……”
“是nan哥讓你做的？”
“……是……是……是……”
聽到這個那個臉色蒼白、渾身哆嗦的孩子用顫抖著的聲音斷斷續續地發出了那同樣的一個發音，邊伯賢長長地吐出一口氣，整個人就像是虛脫了一樣，癱在了自己的座位上。
當一個人變成了可怕的、充滿著私人欲念的“惡魔”之后，到底會變得多么可怕？
他以前從來不相信李承煥那位哥會變成那么恐怖的人——就如同他不相信自己真的會做出他已經做下了的這些事情一樣，就如同他不相信王南芊真的會指使后輩真的對黃子韜下黑手一樣。
那個總是帶著溫和的微笑、不遺余力的關心著身邊的朋友、總是盡自己最大的努力去照顧他人的哥哥，那個在出道前被公司的老師們評價為“模范練習生”、在出道之后被女高中生們在網絡上叫成“nan會長”、幾乎被所有人都認為是優秀的、溫柔的、親切的好哥哥、好學生、好oppa的那個家伙，居然也做過那么骯臟的事情。
那家伙為了出道，連這樣的事情都能做，那么他現在，為了自己的未來而所做的這些事情，又算得了什么呢？
他現在所做的這些，又有什么卑劣的呢？
他現在所做的這些，算不算是在伸張正義呢？
邊伯賢完全陷入了自己的世界之中，滿腦子都在飛速地轉著各種各樣的念頭，這讓他根本就沒有注意到，就坐在他對面的那個叫林成佑的孩子，不知道在什么時候已經緩過了氣來，就連剛剛那呆滯的眼神，也變得閃爍了起來。
“哥……這樣……我就可以去a班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