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米的距離放在平地，就是一口氣的事，但在林木密布地表凹凸不平的山林里，卻是相對遙遠的距離。
李牧絕不會在這個距離上開槍。
“磊子，第一輪射擊如果不能把他們全部干掉，那么咱們就會被干掉。注意，聽到槍聲你再射擊。”李牧低聲說道。
石磊低聲答應：“明白。”
為什么李牧不口頭下達射擊命令，因為說話會影響射擊的穩定性。扣動扳機的瞬間，最好的選擇是屏住呼吸，在松開扳機之后呼吸，再下一次射擊時屏住呼吸。
肩膀抵著槍，呼吸的時候肩部會輕微聳動。一點點聳動，會嚴重影響射擊的精度。但是又不能長時間屏住呼吸，因為那樣同樣會造成身體輕微的顫抖。
一名優秀的射手，一定是一名懂得控制呼吸的人。在射擊的時候，讓身體保持在絕對平穩的狀態。
此時，李牧全身伏地，兩個肘部支撐在地面上，小臂形成了一個穩固的三角架，他雙腿打開成八字型，雙腳內側緊緊地扒在地面上，就好像駐犁式火炮的駐犁一樣，能夠為身體提供最好的支撐和穩定性。
前面是一道小小的土坎，他把槍管下面的下護蓋前端擱在上面，左手握著小握把，右手握著槍把，右手食指微微地搭在扳機上面，已經壓掉了第一道火。
沒有什么花哨的射擊姿態，都是大綱中要求的標準的臥姿有依托射擊姿態。能夠被編入訓練大綱里面的東西，無疑是無數人用鮮血總結出來的。
每一個戰術動作，每一個射擊姿態，都是前輩用生命總結出來的，一本厚厚的訓練大綱，凝聚的是無數人的心血，以及殘臂斷腿。
李牧聽到石磊的呼吸有些急促，他低聲地吐出幾個字，幾乎只有鼻音。
“心平氣和。”
臉色有些微微漲紅的石磊的確緊張了，勝敗在此一舉。如果能一輪干掉目標，那么勝利的希望尚存。反之，首先他這個小組會被蜂擁而至的特種兵打成馬蜂窩。
101小隊最大的劣勢在于，但凡他們抵達終點少一個人，都是不完整的勝利。
平時石磊瘋瘋癲癲，但不代表著戰斗狀態的他也會如此，他心里跟明鏡似的，看得很清楚，清晰地知道自己要做什么，應該怎么做。
心平氣和，當成日常最普通的射擊訓練，調整好心態，不成功便成仁，沒有什么大不了。石磊暗暗想著，呼吸逐漸趨于平緩。
距離更近了，那四名特種兵此時已經完全走出了山林，進入了他們和李牧石磊之間的那一塊帶狀的開闊地。無疑，此時是射擊的最佳時機，因為視野足夠開拓。
但是李牧依然沒有開槍，石磊的注意力慢慢的集中起來，他不關心班長什么時候開槍，他只需要知道，聽到槍聲的同時壓掉第二道火，便可以完成使命。
李牧沒開槍的原因在于，尚且有約莫七十米的距離，還是太遠了。
必須在一個絕對有把握的距離上射擊，確保萬無一失。
此時此刻，西落的太陽已經被樹叢所遮擋住，林中的光線暗淡下來，而頭頂的天空，尚且明亮著。余暉透過樹叢之間的縫隙照射下來，斑斑點點，一束一束，把山林映輝成仙境一般迷幻。
美麗的環境卻為射擊帶來了更大的困難。
李牧輕輕呼吸著，心里暗算著空氣中的水分，看著樹葉測算著風速，然而，這些都沒有什么卵用。
在數十米的距離上，什么風速什么空氣濕度都是扯淡得很的數據，因為子彈出膛之后的二十分之一秒鐘就能擊中目標。
那個戰斗小組由兩名士官和兩名上等兵組成，一位中士一位下士，無法從他們涂滿了迷彩的臉上分辨出每個人的樣子，但是他們身高相仿，身材相仿，沒有大家想象的高大威風，都是一米七二到一米七四之間的身高，身材勻稱。像林雨那種跟小山似的兵，是絕對少數。
走在菱形隊形最前面的中士無疑是小組指揮員，通常情況下，戰斗小組指揮員會是最靠前的一位，因為正前面通常是最先接敵的方向，大多數時候最大的威脅都會出現在正前方，因此指揮員必須在第一時間掌握態勢然后下達相應的命令。
他們的動作非常的謹慎，四個人的槍口沒有重疊的時候，在不斷變換警戒方向的時候，覆蓋了隊伍正前方一百六十度的視野范圍。
在李牧心里，三十米是理想的射擊距離！
他就是要讓目標沒有哪怕一秒鐘的反應時間！
他們不知道自己已經被人瞄準了腦袋，也不知道自己正在向“死亡”靠近。
三十米之外的時候，李牧和石磊會不會被發現？
從他們的動作來看，暫時沒有任何的察覺。
中士走到了開闊地的中間位置，他邁著穩健的丁字步，呈準備射擊狀態，槍口瞄向了李牧和石磊潛伏的草叢。
李牧心里猛地一緊，難道被發現了！
竭力沉住氣，李牧差點就要扣下扳機，但最終還是忍住了，還沒到最適合的射擊距離。
中士的槍口慢慢橫向移動，李牧暗暗松了一口氣，這說明他并沒有發現什么，而是出于對一片草叢的警惕。
李牧估算著距離，中士只需要再往前走十一步，只需要往前運動十一步，就到了理想的射擊距離。
不由的，李牧緩緩地呼吸了一口，這個時候絕對要避免深呼吸，因為那樣會破壞掉花了很多時間養成的射擊姿態！
一名優秀的槍手，可以敏銳地感知到什么時候是最佳的射擊時機，什么是最佳的射擊姿態。那種感知沒有技巧可言，完全是靠長時間的馴良培養出來的。
中士完全沒有察覺，他左右側后以及身后的三名部下也毫無察覺，菱形搜索隊形勻速地朝草叢移動，五十米，四十米，三十米……
是時候了，李牧的第一個目標不是中士，而是中士身后的那名上等兵，他必須越過中士，準確地命中那名手持95式輕機槍的上等兵，然后在一秒鐘之內掉轉槍口射擊左翼的那名下士。中士和右翼的那名上等兵是石磊的目標。
必須嚴格地按照射擊順序進行射擊！
李牧扣動扳機，食指壓向第二道火，然而！就在他扣動扳機的同時！一顆水珠不知道從哪里低落，正好落在覘孔里！李牧的視野頓時一陣模糊！
在這個千鈞一發的時刻，李牧是緊急收住食指的力量還是義無反顧地繼續壓掉第二道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