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寶看著那小子離去的身影,猶豫下,還是沒把話說出來。
他打算教村里寶寶的時候,也教大人。
教大人識字的目的是為了增加自信心,在大人以后到外面擴展業務時有底氣,現在是宋,識字和不識字差遠了。
若大人好好學,還能在孩子回家時輔導下孩子,大人的理解能力比孩子強。
大人識字對于孩子來說是件幸福又苦惱的事情。
前者因為作業不會寫,可以找大人問;后者是作業瞎寫大人會收拾孩子。
不過他沒跟里正說,他要等村里錢多到人有更多空閑后再提。
里正則帶著夢想對徐寶說道:“小寶,你困了就回去睡吧。”
徐寶搖頭:“還行,跟車走時我可以睡,不如咱們喝點酒吧,車上還帶回來不少素油,我炒兩個菜,里正爺爺墊墊肚子?”
他看出來了,里正一直跟著忙,這么大的歲數了,為村子發展就緊盯著,先不說能力如何,只態度就讓人欽佩。
里正又被嚇一跳:“小寶你會做飯?”
“還行吧,能吃。”徐寶謙虛。
“可聽人說君子遠庖廚的,你……”里正詫異,他聽別人說的,有學問的人不應該下廚做飯。
“那意思是不忍殺生,不是不能做飯,儒家思想的一種我個人覺得很虛偽的說法,里正爺爺你就別想其他的,我真能做。”
徐寶解釋,卻見里正聽著很迷茫,干脆來點實際的。
里正確實聽不懂,點頭:“好,小寶你要什么?”
“先前的兩次干豆腐沒有印字,我炒個干豆腐,再炒個肉絲,我去準備。”徐寶回答一句,跑去找東西。
鍋有,干豆腐必須有,還有蔥和醬也不缺。
片刻后他端回來兩木盆的菜,旁邊還有個竹板。
里正也把酒溫上,然后看兩道菜。
徐寶介紹:“一個是素炒干豆腐,掛了芡的,一個是醬肉絲,和蔥絲一起用干豆腐卷的。”
他沒有辣椒,否則就是尖椒干豆腐和京醬肉絲了。
里正先嘗嘗了素炒干豆腐,點頭:“好吃,我以為干豆腐只能卷蔥和香菜呢。”
接著又卷了個肉絲和蔥絲,醬肉的香和蔥的刺鼻感覺一下子就征服了他:“這才是干豆腐的吃法,小寶你早先怎么不說呢?”
“我等著有錢在京里盤個店,好專門賣豆制品呢,它的吃法還有很多種,里正爺爺,咱村子被你打理得不錯,我敬你。”
徐寶解釋了一下,端起碗敬酒。
里正放下筷子,同樣端起碗,喝一口,說道:“我呀,我沒什么本事,只能叫村子里的人不被餓死,我接這個里正,遇到了兩次大旱,三次澇災,別的村我不管是什么樣子,我只想自己的村里不出事,還好,挺了過來,沒一個是遭災死的。”
徐寶肅然起敬,五次災害不因災死一人,說時輕飄飄的,做的時候卻是沉甸甸的,這叫本事。
里正吃口菜,接著說:“村里前些年還有個外來的讀書人,一家四口,有兩個男娃,在村里住著,我也找過,讓他教教孩子,他卻說自己也要學習,就沒答應,后來他家的兩個孩子跟著他念書,被有本事的人看上,一家就搬走了。”
“然后呢?”徐寶卷著干豆腐問。
“后來我一想,求人沒用,還得自己村里有人才行,就勸著家里稍稍富裕的人把孩子送到鎮子上學,也就這不到四年的事情。”
里正一口喝掉碗里的酒,接著說:“我指望他們學成,回來教村里的其他娃娃。老天開眼啊,小寶你來了,知道你識字,我就看著,結果沒看幾天,你就這樣了,我現在是又高興又害怕。”
徐寶給倒酒,知道里正是擔心自己像以前那個人一樣跑了。
里正嘆口氣,對徐寶問道:“小寶你不考進士?有工夫教娃娃?”
徐寶笑了,說道:“里正爺爺,你放心,不會耽誤教孩子的,科舉考進士,我想考就考,當我需要的時候,我就拿個進士回來,眼下我年歲還小,先賺錢,我自己的事情不著急,考進士我已經不需要寒窗苦讀了。”
徐寶的話說得霸氣,絲毫不謙虛,進士對于他像拿筷子一般,隨手可得。
他有這個底氣,自己學問不差,只要有錢,先用錢鋪,然后去考試便成,考什么都行,錢給足了,文章只要不是太差,必然要被錄取,就是這么簡單。
里正端著酒碗的手一哆嗦,接著渾身顫抖,用‘那樣’的眼神看徐寶,問:“小,小寶,你,你是說,是說你,你現在能考,考上進士?”
“現在還不行。”徐寶回答:“律法上有所欠缺,萬一考這個里面的填空,哦,就是帖經題,我答不上來,而且我需要錢來提高名聲,還有……還有拜門,若進士科不出律法方面的帖經題,我考起來就簡單了。”
“可聽人說要糊名的。”里正還是不信,或者說不敢信。
“名可以糊,字可以謄,但行文風格不會變。”徐寶的意思是要準備去考試前,先把名聲闖出來,多寫文章,保持同一個風格,然后把禮全送到,考官看到同一個風格的文章時,只要不是太差,就會選中。
“好,小寶,等你想考的時候告訴我們。”里正選擇相信,也或許是安慰自己,有個可以中進士的人教村里的孩子了。
給予了里正信心,徐寶繼續陪著吃菜喝酒。
或許是吃得太多,也或許是喝得太多,里正吃著喝著,就伏在桌子上,呼呼睡去。
徐寶知道里正是心中一直繃著根弦,而且又勞累,所以一旦吃了東西、喝了酒,再一放松,人就疲勞起來。
他沒給里正抱到別的地方去睡,僅僅是把火盆挪到旁邊,讓人收拾桌子,小心點,別把里正給驚醒了。
然后自己趴到了桌子上,想著事情,想著想著也睡了。
直到雞叫,他才醒來,發現身上多了張毛毯,里正已經不在。
打著哈氣,他走到那邊做干豆腐的地方,里正正指揮著人把干豆腐往車上擺。
見他到來,里正說道:“前兩批的干豆腐上面沒有字,繡晚了,后面的三批都有,加在一起兩萬張,最后一批多趕出來了模子,還有不少剩余,我們自己留著吃,殺口豬,專門做你那個卷著吃的。”
徐寶聽了高興,舍得殺豬吃肉是個好現象,說明大家開始懂得享受了,而不是依舊窮苦著不去吃。
兩萬張干豆腐,有一萬六千張是有字的,另外四千張沒字,剩余的還能有近兩千張,大家一分,每家都夠吃上兩頓的。
“先裝著,會木工的過來幾個,按照我畫的東西給我馬上做出來。”徐寶想著怎么銷售時,管里正要人手。
村里剛才做模具的人立即到近前,等著吩咐。
徐寶取來紙筆,畫出一套圖,要求必須嚴格按照圖上的大小來做。
“小寶,你畫的那個圈的一部分,怎么看著是一樣的,你畫工真好。”有人夸贊起圖來。
“湊合吧,沒有工具,不然還能更好。”徐寶謙虛地笑笑。
有手藝的人就比照著他畫出的東西,先描在木頭上,然后加工,這種活簡單,徒工就可以很快做出來。
等干豆腐全裝上車,這邊的一整套東西也做出來。
徐寶趁這個工夫又畫了許多,交給里正,說道:“里正爺爺,讓有空閑的人按照我畫的多多制作,我幫著賣掉,木頭隨便用,有鐵的也行,按照不同的材料我賣不同的價錢,我現在拿到的一套,少一貫錢不賣,我這個是送人的。”
換成別人說同樣的話,里正會一巴掌拍過去,告訴對方醒醒,別做夢了,一堆破木頭條子,還想賣一貫錢?想錢想瘋了吧?
但話從徐寶的嘴里說出來,周圍的人全信,他們聽說過了,一個茶葉蛋最少五十文,偶爾可以賣一兩銀子,兩個茶葉蛋賣十兩銀子也不是不可以。
那么一貫錢,不到八百文一套東西又算得了什么?
里正認真起來,表情嚴肅,對周圍的人說道:“不許傳出去,剛才干活的,把圖拿著,小寶沒往外拿時,外面有同樣和差不多的,你們就帶著家人搬出村吧。”
這個懲罰實在是太重了,干活的人連連保證,他們也不是外人,都是張姓,別說里正強調了,即使不出聲,他們也不會把圖給漏出去,因為不值錢,只有小寶賣才能賣出高價。
徐寶找水缸,在旁邊洗洗臉、蹭蹭牙,坐到五輛車中的一輛上,‘啪’的一聲打開扇子,自認為很瀟灑地扇扇風:“出發。”
五輛車排著隊伍走遠,村里人疲憊的臉上帶著希冀的神色望著,一直到車隊消失在黑暗中,天也就快亮了。
辰時,隊伍才趕到西水門這里。
然后徐寶就看到有人挎著籃子,在那里叫賣:“干豆腐卷了啊,京城獨一份的干豆腐卷了啊,六文錢一串,只要六文,會仙樓旁邊學的,宮里的人知道的京城干豆腐卷了啊。”手機用戶請瀏覽閱讀,更優質的閱讀體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