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著電話中傳出李家嬸嬸那關切焦急的聲音,楚風愣了一下,沒有第一時間回答這位長輩的話。
過了一會,楚風方才反應過來趕忙回應道:“嬸嬸,我沒事,我就是想你們了,就想著給你打個電話。”
聽到楚風的解釋,文淑芝這才放下心來。
女人心善,初時在家中老宅接觸楚風時,文淑芝便有些心疼楚風這個失憶了的年輕人。而一直以來,他們夫婦也一直想要一個男孩,但這個心愿卻一直沒有達成。
所以接觸一段時間后,發覺楚風是個非常懂事體貼的孩子,文淑芝對他也愈發喜愛起來。潛意識里,文淑芝也想有一個像楚風這樣懂事的兒子。
而楚風又和自己的女兒李書蕾差不多年紀大小,所以文淑芝待楚風就像對待自己的孩子一樣。
特別是想到失憶的楚風一個人無依無靠生活在蘇城時,文淑芝便有些放心不下他。
“傻孩子,想我們了什么時候打電話都行,都這么晚了,你嚇的嬸嬸以為你出什么事了呢。沒事就好,沒事就好。孩子你一個人在外邊,遇著什么難心事了,隨時給嬸嬸打電話,不要苦著自己了。”
電話另一端,傳來文淑芝如釋重負的聲音。
隱約間,似是聽到電話另一頭的文淑芝制止丈夫接電話的意圖,她想和楚風多說一會話。
像一位母親,叮囑飄零異鄉的游子。
聽著電話中文淑芝的殷殷叮囑,鑰匙插在鎖孔中,卻再也扭轉不動……
想起今天殺人的事,那種血腥、忐忑、惶恐,一幕幕,浮現心頭。整個人,全身發寒。說不出是害怕,還是寂寥入骨的獨孤無依……
靠在門前緩緩滑下身子,雙手拿著電話,聽著電話中的長輩溫言叮囑。
夜深了,巷口樓道的冷風嗚鳴,孤伶伶的路燈在這深夜冷風下,拖著長長的影子,映著地上沙沙刮舞的落葉。
裹著衣服,疲憊心累的坐在地上,感覺這個世界很冷很冷,沒有一絲溫度。
唯一的溫暖,就是雙手緊握,拿在耳旁的手機中傳出那溫暖的聲音。
就像母親似的,就像家人似的,很關心自己,不住的噓寒問暖,不住的殷殷交待。
很普通,也有些嘮叨煩瑣。
但這,卻是心底殘存的最后一絲溫暖,讓人感覺到這個世界不全是冰冷的。
一個人很失落,惶恐,迷茫。可在千里之外,還有人關心著你,惦念著你。
想起他們,心中便有種溫暖蔓延,讓那滿是疲憊的身心重新注入活力與希望。
差一點,楚風便脫口而出,將自己今天所遇到的事向李家嬸嬸傾訴。但在最后關頭,楚風生生忍住。
揉了下有些發酸的鼻子,楚風強顏歡笑。
“嬸嬸,你和李叔不要擔心我一個人在這里過的好不好,我這么大的人了,會照顧好自己的。天冷了,您們也多穿些衣服,別著涼。您就放心我吧,前幾天孤晴還帶著我去商場買了些過冬的衣服鞋子呢。我這剛和她在一塊吃完飯回來,就想著給您打個電話了。”
“是賈家那女孩吧?我也很喜歡這女娃娃,懂事體貼,會照顧人。你們現在談著呢?”
電話另一端的文淑芝好一會沒聽到楚風說話,此時聽到楚風有些唔囔的聲音,她感覺到楚風好像有些情緒低落一般。
原本還有些憂心,但聽楚風提起賈孤晴那女孩的事來,文淑芝頓時心中滿是欣喜。
“老李老李,你快聽,楚風這孩子和賈家那女娃娃談上了,我當時就說,那女孩不錯,讓楚風可得把握住了……”
聽著電話另一端隱約傳來嬸嬸的話語,楚風嘴角抿起一抹微笑。
“嗯,是賈孤晴,我挺喜歡她的,她對我也很好。我今天才從她那知道,原來那十萬塊錢,是嬸嬸您們給我留的。所以我才這么晚,給嬸嬸打來電話。過些天,我可能要去省城,到時我去看望下您們。好長時間沒見您們了,想嬸嬸和李叔了,也想吃嬸嬸做的飯了。”
與長輩訴著家常,楚風的身體也逐漸放松下來,沒有剛才那種身心發冷的感覺。
“好好好,到時提前給嬸嬸打電話,給你做好吃的。孤晴那孩子不錯,你可得好好待人家,不能胡來。”
得知楚風近段時間要來省城,文淑芝極為高興,連聲說好。
想了一下,文淑芝的聲音有些低沉下來,帶著絲悲傷哀意:“孩子,那些錢,是你李爺爺交待我們,給你留的。他怕你一個人無依無靠的在外邊吃苦,原本老人的意思是多給你留些錢,也方便你生活度日。可是知道你那性子脾氣,嬸嬸才想出了這么一個辦法,托孤晴那孩子幫這些錢輾轉交到你手里。那天帶著你去商場買衣服,還是孤晴付的錢呢。”
想起已經過世的老人,文淑芝的心里便覺得不好受,所以說話間,語氣有些低落。
“啊?那天嬸嬸你帶著我去商場買衣服是賈孤晴付的帳?!”
楚風猛的聽到嬸嬸說起此事,不由坐直身子驚聲問道。
“她沒對你說這件事啊?這孩子懂事,當時非要說要報答下你救了他爺爺的恩情,執意要付帳。而且那天,這孩子還送了我一些化妝護膚品呢。你這孩子也是粗心,也怪我,一直沒和你提這件事。”
電話中,嬸嬸絮絮叨叨的說著話,楚風錯愕之間,想起那天責怪賈孤晴不懂禮數,非要拖著李家嬸嬸給她買化妝品的事來……
原來,是自己不懂禮數,錯怪了賈孤晴……
想到此處,楚風心中滿是愧疚。
“書蕾最近在學校還好嗎?好長時間沒有她的消息了,不知道她上學怎么樣。”
心思恍惚,楚風問起李書蕾和李家叔叔的事情,想要知道他們過的還好嗎。
“唉。孩子長大嘍,有些事也不和我們說。她現在上大學,平時也不在家住,我們也是十天半月難見她一面。楚風,你和蕾蕾年紀差不多,也算是她的哥哥。有時間的話,你幫我和你李叔,多關心下你妹妹。你也知道,你們年輕人有些事,也不愛對我們這些長輩講。你李爺爺去世,對這孩子的打擊挺大的,消沉了很長一段時間。只到最近,才稍微好一些。但她在學校遇著什么事了,從不會對我們說,我們做父母的也不好強問。”
說起女兒的事情來,文淑芝有些無奈的嘆氣道。
書蕾這孩子,說懂事也懂事,說任性也有些任性不懂事,想想就頭疼。
兒大不由娘啊,孩子長大了,有屬于自己的生活和世界,父母再關心操心,有些時候也有心無力,不知從何下手。
“嬸嬸您放心,到時我去省城了,去她學校看下她,有什么事了,私下里我再對您說。”
對于文淑芝這位嬸嬸的叮囑交待,楚風記在心上,點頭答應下來。
時間已經很晚了,和李家嬸嬸通了會電話,訴著一些家常,而后又與李清平這位叔叔聊了幾句,楚風讓兩位長輩早些休息,而后結束了通話。
這邊剛掛斷電話,那邊賈孤晴的短信便發了過來。
“笨蛋,我已經安全到家了,放心吧。”
手機屏幕熒光亮起,短信上,賈孤晴發來一句話,配著一個小豬頭的調皮表情。
拿著手機,打開房門,簡單的洗漱過后,躺靠在床上,和賈孤晴發著短信消息。
兩人用手機聊了很長時間,楚風一直沒提那次誤解賈孤晴的事,只將這件事默默記在心上,記得賈孤晴的好,記得自己的愧疚。
哄賈孤晴睡下后,毫無睡意的楚風來到窗前,看著窗外的漆黑夜色,怔怔出神。
手指觸碰到口袋中那根有些彎曲微折的香煙,那是吃飯結賬時,那位老人給自己的煙。
摸索著,找出家中的火機,楚風有些生疏笨拙的將煙噙在口中,輕輕點燃。
暗紅色的煙頭,在指頭一明一暗的輕燃。
楚風有些生疏的抽了口煙,被嗆的咳嗽起來。
煙,熏了眼角。
酸澀的感覺,眼睛像是要被熏出一般。
深深抽了口煙,將它吸入肺中,緩緩吐出,似是吐出壓抑心底的萬般困煩。
蘇家古畫和自己所畫的女子是同一人,據蘇蘇所說,那古畫上的女子,乃是蘇家祖輩先人。可自己,怎么可能會認識蘇家的祖輩先人呢?
而今天,自己毫無征兆,發自本能的出手奪命……
自己到底是誰,以前發生過什么事情。萬一,萬一揭開身份線索之謎,搞清自己以前的一切之后,發覺自己孽債累累。
到時,到時自己又該如何面對賈孤晴?
又如何能夠承受她對自己的情意……
夜深獨處,想起這些事情,楚風憂心重重,有些心煩意亂,但又不知怎樣處理解決。
煙,一明一暗,終有熄時。
人,憂心苦楚,終歸無奈。
腦中各種紛亂想法,楚風直至后半夜,才昏昏睡去。
第二天,楚風在家中為源平、宮子兄妹二人熬制藥物,準備著離開蘇城前往省城的事。
哪知,卻接到了舒詩打來的電話。
舒詩打來電話,是想請楚風幫自己一位朋友的長輩親人出診一下。帶著那位朋友,去古玩街楚風的攤前,見楚風沒有出攤,舒詩這才給他打來電話。
問明楚風住在什么地方后,舒詩便開著車趕到楚風住處。
當舒詩帶著她那位朋友與楚風見面時,楚風和舒詩帶來的那個女孩,兩人同時愣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