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4.
廉少波通過傳送門回到華夏只用了一瞬間，然而看到那清冷依舊的太空港口，廉少波卻恍如隔世。
談判的時間其實并不長，前前后后，算上他臨危受命后的短暫準備時間也不過十天，這和他曾經負責過的幾場馬拉松似的國際談判相比實在是堪稱白駒過隙。
但是，相比去時的躊躇滿志，此時的凄涼暗淡簡直讓廉少波瞬間蒼老了二十歲。
那份協議簽訂的當晚，廉少波將結果告知上級領導的時候，最喜歡滔滔不絕的部長在電話另一邊沉默了足足十分鐘。
“你我都將成為歷史的罪人。”
說完這句話，部長就掛斷了電話。廉少波則失去了渾身的力氣坐倒在地，久久無法爬起身來。
華夏的官場其實并不是那么沒有人情味。如果一個政府對待自家爪牙永遠如嚴冬版寒冷，那么被自己人推翻也就是遲早的事。大多數情況下，一個骨干官員搞砸了一樁差事，最多做個檢討，只要確有真才實學，冷藏一兩年后就會重新啟用，甚至連冷藏都不必，自有領導來展示組織的寬宏大量。
但也有少數特例，就是當大領導注視著你，而你又把事情搞砸了的時候。
通常來說，沒有哪個大領導會為一件具體工作和下面人過不去，哪怕這件事事關重大，但只要經辦人員已經盡心盡力，大領導當然不會強人所難。
只可惜決定一個人命運的從來不是某個具體領導，而是個人的奮斗和歷史的進程……或者認真地說，是整個體制。當你失敗后，整個體制內的所有人都會視你為失敗者，自動將你從正路排擠出去，畢竟體制內的同行那么多，位置卻那么少，能有把人踩下去的機會，何樂而不為？排斥失敗者，這已經成為體制的慣例。
廉少波知道自己是完了，官場上很多事情沒有道理可講，他曾經策劃得堪稱完美的退休生活已成夢幻泡影，等待他的將是官場的冷遇，以及每況日下的晚年職業生涯。
或許，真的應該考慮一下其他的退路了……文茵向他發出的邀請雖然聽起來有些可笑，卻不失為一個不錯的選擇。至少在溪靈鎮的這幾天，廉少波真的很為這片神奇玄幻的世界而震撼。在談判間隙，親眼看到那些白袍勝雪，御劍飛仙的修士們時，已經老邁的心靈仿佛得到了一絲新鮮泉水的滋潤。
不過，他只是一個普通人類，在野生種的世界真的能生存下去嗎？
而就在廉少波患得患失之際，跟在他身旁的一名擔任保鏢首領的五星級超級戰士，卻與兩名四星級的戰友對視了一眼，紛紛露出竊喜的微笑。
雖然華夏的外交策略算是失敗了，但他們所背負的任務卻在廉少波的掩護之下圓滿完成。
幾天后，當廉少波意興闌珊地回到部委大樓里向多位大佬們述職的時候，這三名超級戰士則悄然來到了另外一個地方。
一個戒備等級、機要程度遠高于部委辦公樓的區域——華夏高能實驗室。
這里是超級戰士的起源之地，人類第一顆投入實用的火種就在此誕生，并被成功放置到一個活體之中，由此催生出了人類第一位超級戰士——趙韓松。
這個名字對如今大多數的華夏人而言都有些陌生，但對于世界上所有高能實驗室的研究人員來說，這都是一個堪稱如雷貫耳的名字。所有研究火種，研究超級戰士的人，都繞不開華夏趙韓松這五個字，更不可能避開華夏高能實驗室的影響。
時至今日，這個規模龐大的科研機構已成為華夏共和國最為核心要害之地，其戰略意義甚至超過了華夏總統府。
有人毫不夸張地做出過這樣的比較：如果有一天華夏總統府被不明身份的白帽絡腮胡恐怖分子炸毀，那么華夏可以在最快的時間里形成新的權力機構，保證國內形勢不發生大的動蕩。但如果是高能實驗室被炸毀，那么意味著華夏獨步天下的火種技術在二十年內都將出現嚴重斷層，由此，華夏的國際戰略形勢都會發生變化。
這一名五星級，兩名四星級戰士，經過層層檢驗后，終于在工作人員的帶領下一路進入了核心實驗室之一，而在那里，已經有一排身穿白大褂的實驗人員翹首以待，為首一名白發蒼蒼的老人手持拐杖，端坐在長椅上，在三名超級戰士走進實驗室后，老人長身而起。
“東西帶來了？”
“幸不辱命。”超級戰士們恭順地低頭行禮，然后為首的五星級戰士小心翼翼地召喚出自己的單人艦裝——一個密閉的金屬匣。
在接連解開了七重密碼之后，金屬匣才緩緩開啟，露出里面的內容。三顆晶瑩剔透，通體渾圓的石子，一疊蠟黃的符紙，一瓶泥土，一株綠植，一個空蕩蕩的密閉玻璃瓶……
“洪院長，游戲世界的靈石、符紙、土壤、植物和空氣等標本都已經成功采集回來了，但是活體生物標本，為求穩妥，并沒有安排在此次采集任務中。”
“我知道。”洪院長點了點頭，然后伸出老邁枯瘦的手，捏起一粒靈石，用肉眼細細觀察起來。
“洪院長，按照游戲世界里的設定，這些靈石……”
老人擺了擺手：“不需要你們給我介紹游戲設定，那個游戲我已經打了很久，對它的了解比你只多不少。”
“啊？！”五星級戰士簡直目瞪口呆，這位洪姓老人在華夏的地位之尊崇，堪比那些戰略武器級的六星級戰士，他是華夏科學研究院的院長，高能實驗室的最高負責人，同時還是華夏最大的政治豪門之一，洪家的元老……任何一個身份都能讓他與華夏總統平起平坐，幾個身份相加，說他是華夏地位最尊貴的人之一也不為過，而這樣一位大佬，居然也會沉迷網游？
霎時間，這位超級戰士腦海中浮現出了閃電風暴。
好在老人早已經將注意力集中在手上的靈石之上，沒有察覺那個五星級戰士的胡思亂想。
事實上，對于電子游戲，他早在三歲的時候就失去了興趣。身為華夏最有權勢的家族的精英子弟，他從小接受的教育就是擺布他人，主宰他人的命運。所以他很快就對游戲里被制作者主宰的體驗失去了興趣。
但是，靈劍OL早已經不再是一款電子游戲，而是一個切實存在的世界，為了探索研究這個新天地，打一打游戲又算什么？這這種和查閱資料沒有任何區別。
超級戰士們帶回來的標本，很快就被研究人員們分別帶走進行檢查，不多時，初步的結果就匯總過來。
“院長，您的猜想沒有錯，這些物質都有火種化的痕跡。無論它們的存在方式和特性是什么，顯然都是利用火種創造出來。”
“我早就說過，所謂游戲世界從一開始就是個幌子。”老人冷哼了一聲，“孫澤玩了一出漂亮的障眼法，將自己的野心和圖謀隱藏在電子游戲之中，這的確能騙過無知愚昧之徒，但又豈能騙得過我？”
匯報結果的研究員有些不可思議：“不過，若是那一整個世界，都是利用火種的能量創造出來……那得是何等規模的火種啊？”
老人說道：“按照游戲的設定，九州大陸的面積大約是母星的十倍以上，而除了九州之外，還有魔界、仙界廢墟等次級位面。將這些地方全都加起來，大約可以比擬人類目前最大的殖民星蒼翠。而要創造出一顆蒼翠星球，火種的能級至少在九級以上。”
“九級火種……真的存在嗎？”
“按照現有的理論是不可能的。”老人輕輕拍打著手杖，“六級火種是目前實用階段的極限，七級火種是火種創生的極限，八級火種只在理論中可以實現，九級，以目前的理論是不可能存在的。火種并非無所不能的許愿機，它們只是另一個文明留下來的技術結晶，自然存在這樣那樣的限制，甚至連那些觀察者也坦言，人類對火種的利用已經很接近他們曾經的水準，而那個舊文明的巔峰，也不過是對八級火種的初步利用。但是，現在一個活生生的例子擺在眼前，恐怕我們也只能承認自己的理論出現了嚴重的漏洞。”
頓了頓，老人又說：“不過，發現漏洞，填補漏洞，這才是科學進步的標志。九級火種的存在是一件好事，只要能摸清其背后原因，我們對火種的理解就能再上一個新的臺階。”
研究員有些遺憾地搖了搖頭：“可惜那個世界不在我們的手里，想要研究其中的奧妙，還是很不方便。”
“不用擔心，早晚的事情。”老人緩緩閉上了眼睛，“這樣一片蘊含無窮價值的世界，當然不能任由一群無知愚昧的野生種去占據，你們按部就班做好研究，接下來的事情我會想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