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2.
再次見到孫怡,已經是當天深夜時分,地點則是海帆之星一層的咖啡廳。
“多謝師姐幫忙。”
見面以后,王野先道了謝。如果不是孫怡恰到好處地引開了范武僧等人,他當時是真的會動手殺人的。
“不過,你是怎么知道我當時想做什么的?”
孫怡笑道:“因為換了是我,也會那么做啊。對于我們這些野生種而言,永遠都不會把希望寄托在別人身上,尤其是政府官僚。出了事情只能靠自己,任何時候都是這樣。”
王野說道:“但是有同胞幫忙就不一樣了……你是想說這個吧。”
孫怡說道:“事實也是如此,剛剛那個局面,只需要你有一個接應的同伴,就沒必要走最極端的那一步……不過我知道你對抱團的行為沒興趣,所以就不多勸你了。只想說,需要幫忙的話,隨時找我。”
王野笑了笑,表示感謝,卻沒當真。
這個代號長門的師姐,雖然自見面以來就一直在釋放善意,但王野實在不相信世界上有無緣無故的愛。他們就算是同門師姐弟的關系,但此前從未相處過,半點感情基礎都沒有,憑什么那么和諧友愛?
憑他尺寸過人?
不過這個話題也不必多談,王野喝了口咖啡,問道:“羅意茹那邊,你已經處理完了?”
“還好,剛剛安撫她在房間里睡下,就在樓上的行政套,范武僧他們想不到我會把人藏在這里,所以還算安全。”孫怡伸手指了指樓上,而后面色變得有些嚴肅,“等她醒了我再想辦法帶她離開通海,這邊已經不適合她久留了。”
聽到這話,王野身子向前探了一下:“不適合久留?羅小山出事了?”
孫怡說道:“嚴城親自出面打通了幾個關節,羅小山已經被找到了。他畢竟只是個軍區里的行政官僚,安全屋并不那么安全……而他被找到以后,他的妻子也很快就自投羅網,這對夫妻倒是大難臨頭仍不忘彼此,可惜了羅意茹,現在已經舉目無親了。”
王野無言地點了點頭。
他和羅意茹接觸,僅限于一個月前的寥寥數面,對方給他留下的印象還算不錯,雖然有些驕縱,有些花心,但本質上并不壞,和大部分同齡人一樣,是個天真爛漫的活潑姑娘。
可惜,因為嚴城的一個念頭,她就家破人亡。那個平日里還算光鮮的父親,以及雍容華貴的母親在政治陰謀面前無比的脆弱……而想必她那熱情洋溢的笑臉,也將在很長很長的一段時間里絕跡。
“總之,我會照顧她的,接下來的事情就不必你操心了。”孫怡說道,“至于你那邊,估計很快就會有人來找你談和,但是要不要談就看你的選擇了。”
說完,孫怡一口氣喝完了杯中酒,起身告辭。
王野留在桌前,又沉吟了一會兒,端起咖啡抿了一口,還沒放下,終端里就收到了風吟的信息。
“老王……抱歉有些事要找你談談,在哪里,方不方便?”
“老風啊,給我發這條信息,真是難為你了。”王野玩味地摸了摸手腕上的終端,然后回復:“不方便,我現在心情不好。”
風吟發來一個苦笑的表情:“怎么樣才能讓你心情變好一點?”
“我的老朋友被人逼著給他的老朋友發鴻門宴的請柬,你覺得這種情況下,我的心情要怎么才能好一點?”
風吟發來一長串的省略號。
過了一會兒,終端又響了起來,發來申請的人是顧南希。
“小王,這次的事情我已經知道了,范武僧肆意妄為,已經被嚴懲過了。現在他們是想登門致歉,希望取得你的諒解……咱們畢竟還在同一個陣營,我請求你看在我的面子上,至少出面跟他們談談。”
顧南希說完,安靜地等待著王野的回答。
王野想了想:“范武僧動手的時候,有沒有看過您老的面子?”
顧南希苦笑,這個問題他沒法回答。
范武僧會不會看他的面子?一般情況下當然要看。但是這件事是嚴城一手定下來,顧南希也認可過的,范武僧當時完全是以大局為重,畢竟王野只是區區一個編外人員,就算犧牲掉又能如何?怨自己命不好去吧!
王野又想了想:“老顧,當年在天狼星上,我救過你的命,可你也幫了我不少忙。誰欠誰的不好說,但交情的確是有的。尤其現在老風在你手下做事,所以你的面子我認,我現在就在海帆之星,讓范武僧他們過來吧,我等著。”
說完,王野就切斷了通訊,也省的老顧一大把年紀,還要給他這個后輩晚生賠禮道歉,面子尷尬。
現在的情況很簡單,嚴城已經拿到了羅小山,他的計劃基本還是維持了原有的框架——雖然付出的代價肯定比預期要大。而范武僧本打算以雷霆之勢把自己也拿下來,成為計劃的一部分,但現在做不到,那就只好妥協。
說是道歉,其實就是來拿各種好處來塞自己的嘴的……這種把戲,王野也是見得多了。
按照他的想法,范武僧想要道歉,只有一種方式能讓他接受:自裁——或者自宮也行。可想來范武僧萬萬不會同意,所以這次和談其實沒得談。不過,畢竟事關自己的兩個朋友,就勉為其難地網開一面好了。
王野在海帆之星耐心地等了半個小時,一身軍裝的范武僧姍姍來遲,風吟跟在他身后,面無表情,卻顯得極不愉快,而除了這兩人,似乎再沒有其他人過來……這讓王野頗覺好笑。
當初在太空港拿人的時候,光是十三軍的精銳就來了十七八個,后來被孫怡偽裝引開,更是出動了四五十人,就差在城市里開重型兵裝了,現在賠禮道歉的時候卻曉得低調了?
不過王野也的確不圖那些虛的,見兩人過來,點點頭:“坐吧。”
范武僧眼里帶著明顯的嘲諷和不屑,但表情還是收斂住了,點點頭和風吟一道坐在了王野對面。
坐下以后,范武僧就開口說道:“王野,你是個聰明人,太空港的那一手玩得真是漂亮,我深感佩服。之前多有誤會,希望彼此不會傷了和氣。”
王野笑了笑:“傷不傷和氣,咱們心知肚明。你大老遠跑過來,就別說這些廢話了。老顧說你是來道歉的,那就讓我看看你的誠意吧。”
范武僧皺了下眉頭,看了一眼風吟。
其實這一次他是根本不想來的,不是說不想和解,而是覺得根本沒必要親自來和解。
王野的確很厲害,但厲害的人多了去了,且不說那些超級戰士,普通人類里,接受改造或者加裝了特殊裝置的軍人,都不難找到比他更強的。而他區區一個自由雇傭兵,沒有靠山,沒有后臺,有什么資格讓他范武僧親自來道歉?
沒錯,現在的他,也就是嚴城養的一條狗,可就算是狗,也總比那些草芥之輩要高貴多了。王野但凡識相一點,也該知道這次和解他根本沒得選。
不和解,他還能怎么辦?跟嚴城擰著干么,他憑什么?現在他在軍艦島上得罪了趙家,然后又得罪嚴城,他想上天么?
所以在范武僧看來,現在強弱之勢已經很分明了,王野無非是心火難平,或者說是故作姿態以提高和談的價碼。
價格的確可以談,但是王野的這個態度,讓范武僧非常不滿。如果他肯謙卑一點,討好一點,范武僧可以代表嚴城乃至顧南希讓給他很大的利益,可如果他擺出這種抗拒的姿態……
風吟恰到好處地開口:“王野,這件事上,你需要什么呢?”
王野對老朋友笑笑:“老風,咱們是過命的交情,我想要什么,你會不知道么?”
“所以我才得親自過來,看看我的面子還好不好用。”風吟苦笑著聳肩,“蛋疼得很。”
王野說道:“你的面子當然好用,但正因為好用,才不應該這么隨意揮霍。說真的,老風啊,你堂堂一個三星級超級戰士,國之重器,來干這種不要臉的差事,何苦呢?”
“為國盡忠,死而后己嘛。”風吟也是無奈地自嘲,“反正這些狗皮倒灶的事情你都知道,直說想要怎么解決吧。當然,你要實在氣不過,也沒必要為我勉強,我回去跟老顧說咱倆在天京城因為搶女人,友誼的小船已經說翻就翻好了。”
兩人說話也不避外人,聽得范武僧火冒三丈,他不愿與風吟交惡,便直接對王野變了臉色。
“你到底想沒想明白自己的處境!?”
王野卻笑了。
“這個問題該是我問你才對,范武僧,你哪來的膽量跟我在這里大喊大叫?你有什么資格跟我這么平起平坐地對話?你到現在都沒看清楚自己的位置么?”
在范武僧暴怒之前,王野只是簡單地提了一個問題。
“用你的腦子簡單思考這樣一個問題:如果我在這里干掉你,干掉一個掌握著嚴城太多秘密,早該更新換代,最近又失手做錯一件大事的親衛隊長……是不是很讓人感到喜聞樂見?”
范武僧本欲拍案而起,然而動作卻在半途凝滯。
王野說道:“相信我,我現在很有理由,也很有興趣,更有能力干掉你。你連輕型裝甲都不穿就敢來見我,也是勇氣可嘉……所以,該做什么,你自己考慮一下吧,我給你五分鐘。五分鐘以后,給我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