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7.
王野真是萬萬沒想到，那個被雷電姐妹仰慕如神明一般的長門姐，居然和自己有著這樣的淵源。
孫澤這個名字，也是好久都沒有聽到過了。
簡單來說，那是授予了他一切的人。
王野是個孤兒，據孫澤說，是他在戰場上找到的孤嬰，他的父母都是華裔雇傭兵，除了血統之外一切資料均不可查。所以王野甚至沒有一個確定的國籍，更沒有任何親人。
至于真相如何，現在已經難以考證，孫澤所說的戰場在幽暗星域邊緣，是人類文明中最為混亂的地區，手眼通天的情報商人也很難在那邊施展手腳。但是真相對王野而言也不重要。
王野只知道，自記事起，就是孫澤撫養他長大成人。
孫澤是個流浪者，幾乎從不在一個地方過多停留，王野幼年時代跟著孫澤幾乎走遍了人類疆域，只有幽暗星域還沒去過。
孫澤不算是個合格的撫養者，王野的印象中，那個如佛陀一般心如止水的漢子，幾乎從不開口說話，也幾乎從不與外人交流。記憶中的大部分時間，都是他們兩人行走在漫漫無際的旅途上，累了就停下來休息，體力恢復好了就啟程上路，沒有目的，也沒有什么意義，只是走，一直走。
旅途中，孫澤會在閑暇時候教給王野一些知識。讀書識字等基本技能，就是在旅行中逐漸掌握。而在王野五歲那年，孫澤教給了他一個至關重要的東西。
火種。
就像是每一次扎營時，隨手丟來的口糧，孫澤就那么平平淡淡地送給了王野一件令無數人夢寐以求的寶物，超級戰士的火種，然后順手用帳篷里的道具，為王野完成了第一次全身改造。
于是一個本應命喪戰場的孩童，就這么成為了一名超級戰士。
自那之后的生活，并沒有太多的改變，依然是旅行，流浪，只是孫澤的話開始多了起來。
他開始教授王野各種作戰技巧，以及關于超級戰士的一切。他未必是個很好的老師，但王野卻是超一流的學生。只用了短短兩三年，王野就擁有了不亞于國家超級戰士的力量……而大部分同齡人，那個時候才剛剛進入小學不久。
但是有關超級戰士的課程也就到此為止，孫澤不再傳授任何超級戰士的知識，只是帶著王野逐漸深入人類文明世界，在一個又一個國家游歷。
這也是一種全新的體驗……在此之前，他們的旅途大多是在荒無人煙的地方，人類文明世界，對王野而言還非常陌生。
大多數時候都是在看，孫澤會帶著王野一道，隨意鎖定某個目標，然后就跟在他身后，觀察他的生活狀況。其間，王野來問，孫澤來答。
這個過程持續了兩年，到王野十歲的時候，他們輾轉經過十二個國家，觀察了超過五十個目標，在這個過程中，王野學會了人情世故，也大概理解了孫澤為什么會浪跡天涯。
在人間觀察的第二年，他們跟蹤了一個有趣的目標，那是一個邊緣小國的退伍老兵，歷經戰陣后回到自己的家鄉，卻發現相戀多年的情人，已經被家鄉的富豪子弟以卑鄙的手段強占。再后來就是一個典型的復仇故事，老兵以戰場上的智慧和手段報復了富豪，搶回了愛人……但故事并沒有就此結束。富豪出身于一個大家族，很快就求到了更高層面的幫助，老兵被逮捕，不得不接受一個并不公正的法律制裁，他的愛人重新回到了富豪子弟的床上，飽受折磨后自縊而亡。獄中的老兵收到了一份愛人飽經****的錄像，幾乎當場發狂。沒過多久，他成功越獄，然后以最殘忍的方式對那個大家族展開報復。
王野在孫澤的陪伴下，看著那個老兵用一個月時間，幾乎殺光了自己的仇人，然后也看著他驚動國家機器，最終在數十名特種兵的包圍下被亂槍擊斃。
從那以后，王野就明白了孫澤的人生。
一個簡單的假設，如果那個退役老兵，擁有超級戰士的力量呢？
包圍他的特種部隊會全軍覆沒，指揮這一切的大家族也會遭遇雷霆萬鈞的復仇。再然后，國家機器會全力運轉，會有更多的特種部隊，重型兵裝乃至超級戰士出現在老兵面前，再然后……
如果沒死，大概早晚會變成孫澤這個樣子吧。
而也就是在觀察過了這個老兵之后不久，孫澤就悄然離開了。
臨走前，孫澤沒有留下什么東西，只說了一句話：“如果以后遇到我的其他學生，要小心。”
然后王野就知道，原來自己并不是他唯一撫養過的孤兒，自己……應該還有師兄和師姐。
“孫怡？”王野咀嚼著這個名字，目光一抬，“你是孫澤的女兒？”
“沒有血緣關系的女兒。”孫怡爽朗地笑了笑，“和你一樣，也是被老頭子撫養長大的。老頭子一生教了不少徒弟，可惜大家天南海北難得一見，能在這里遇到老頭子的閉門弟子，實在是緣分。”
王野笑了笑，沒有回應什么。他現在可清楚地記得孫澤的那句原話。
遇到其他的學生，要小心……可是要小心什么，他從沒說過，他甚至從沒說過除了自己以外還有其他的學生！而這個態度，對王野來說也足夠引起警惕。
孫怡說道：“你是不是在想，遇到老頭子的其他學生要小心一點？不用這么緊張，老頭子這句話也曾經對我說過，他對寄予厚望，傾注過心血的學生才會說這句話。因為擔心其他學生會心生嫉妒……老頭子帶了你多少年？”
王野想了想：“十年。”
“那你就沒什么可擔心的了，他帶了我十五年，論關系我這邊更親近，所以倒是你不要嫉妒我才好，哈哈哈。”
孫怡的笑容就像春日里的陽光，燦爛卻不傷人，有種溫和的感染力。
想來她平時就是用這副笑容誘騙無知少女的吧？
“你是櫻島人？”
孫怡說道：“是的，血統上講也只有四分之一的華裔血統，不過鑒于我見都沒見過親生父母，一直是老孫撫養我長大，就跟他姓了。你呢，王野是真名？”
“算是吧……你那個長門的代號是什么講究？”
孫怡笑了：“雷和電沒和你說過嗎，我們是一個組織啊，這些都是組織里的代號罷了。因為我分管櫻島這邊，所以姐妹們的代號就比較有櫻島風格。除了雷電之外，還有曉和響，其中響還有貨真價實的歌凱血統。”
王野沉吟了一下，又問：“陸奧呢？歷史上和長門是姐妹艦，她也是你們的組織成員，超級戰士？”
提起陸奧，孫怡的面色頓時暗淡了幾分。
“她是前任陸奧，和你認識的那一年，她剛剛退役沒多久，體內火種已經移植給后人，成為普通人了。所以……之后遇到那個狄羅人才會不幸遇難。嗯，我其實該謝謝你，幫我的妹妹報了仇。”
王野說道：“也是為了自己，沒什么可謝的。一定要說，怕是還搶了你們的復仇機會。”
孫怡說道：“剛剛得知陸奧遇難的消息，我們都很震驚。體制外的超級戰士，大多不得善終。陸奧她能順利退役，作為普通人生活，她身上寄托著很多姐妹們的夢想，結果卻被一個卑鄙小人……從那以后，很多姐妹就迷信上了宿命，認為戰死沙場才是所有人的歸宿。”
王野點了點頭，心中還有些疑問，但沒有問。
比如，火種移植的技術，究竟意味著什么？
比如，如果陸奧那么重要，為什么她遇難以后，你只是派來一個雷進行復仇？你本人身為姐妹艦，關鍵時候又在哪里？
再比如……
不過，都只是細枝末節的問題，倒也不必糾結太多。
思忖間，又聽孫怡問道：“這些年你一直是獨行俠？是老頭子要求的嗎。”
“他哪里管得那么寬，只是我覺得沒有和什么人組隊的必要。若要抱團，加入某個政權國家不好嗎，就算華夏，自由聯盟這些超級大國的國門不好入，幽暗星域附近那么多中小國家對超級戰士可是求賢若渴。”
孫怡有些驚訝地看著王野：“這些年你是有多不食人間煙火，才會說出這種何不食肉糜的言論。身為野生種，在大國面前如喪家之犬一般的滋味，你大概是沒有嘗過。唔，看得出來你的隱形模塊很厲害，就連你的好基友也只是懷疑，沒法確認。但是然后呢？就這么躲躲藏藏一輩子，永遠小心翼翼地避開大國視線，猶如陰溝老鼠一般？老頭子傳授你一身本領，是為了讓你當鼠王？”
王野沉下面色，手指在圓桌上輕輕敲打起來。
“而你們，不甘心當老鼠，所以抱團取暖，然后妄想反攻地面？恕我直言，別說華夏這種超級大國，就說櫻島國內那幾個五星級，也足夠掃清你們的鼠窩了。”
“沒錯，所以呢？”孫怡問，“就此放棄，甘于平庸？老實說，很多人都曾與你有過同樣的看法，力量在自己身上，不用不就行了嗎？可惜他們從來沒有人能有好下場……就連好不容易退役的陸奧都沒能迎來自己的晚年。那么你告訴我，除了抱團取暖，我們還有什么別的選擇？”
王野沉吟不語。
這個時候，孫怡也轉移了話題：“放心，我不是來拉你入伙的，只是難得親人相見，不如一起吃個飯？”
王野看了看時間：“我的飛船馬上就要檢票了。”
孫怡說道：“不要緊，航班會推遲的。”
話音未落，候船室內就響起工作人員的致歉聲明：“飛往新華星的航班，因緊急故障延遲起飛，請候船室的乘客耐心等待，給您帶來的不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