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清晨,文茵睜開眼時,只覺得渾身沉重之極,身上一襲薄被如有千鈞之重,她幾番掙扎竟有些力不從心。
無論她再怎么是工作狂人,旅途奔波勞碌,又連續加班加點,此時也有些撐不住了,但想著今天上午就要與重要的客戶公司老總會面,文茵還是咬著牙從床上坐起身來,隨手把空調溫度調低,借著涼風驅逐睡意。
坐了一會兒,身上微寒,頭腦也清醒了幾分,文茵連忙********準備下床,轉頭卻在床頭看到一杯熱氣未散的白水。
除了風吟,沒有其他人能自由出入她的房間。文茵喝了半杯水,只覺得暖到心里。
然而剛放下水杯,就聽到套間客廳里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
“文總,早餐我給您端來了,洗漱完就快來吃吧。”
一口熱水全被文茵噴到了身上,然后劇烈咳嗽不止,撕心裂肺。
“文總沒事兒吧?怎么這么不小心啊,需不需要我過來幫個忙啊?”
文茵看了眼身上單薄的睡衣,連忙喊道:“別過來!你,你怎么來了,封越呢!?”
“封總提前去會場了啊,所以我就趁機跑來追求愛情了。”
“你……房門應該是鎖著的啊!”
“哈哈,區區一扇房門如何能阻擋我追求愛情的腳步,文總您也太小看我對愛情的執著了。”
文茵只聽得遍體生寒,再想起剛才床頭的水杯,杯中的熱水,真是五味陳雜,恨不得一頭撞死。好在她畢竟大家閨秀,城府過人,沉默了一會兒,就從床頭拿起個人終端。
“喂,警察嗎?這里是丹燁岳凱酒店,有不明身份的人試圖對我進行……”
“我靠文總你冷靜一點,冷靜一點,外面只是對講機,我人在屋外,人在屋外啊!”
文茵聞言一愣,腦海中將方才的對話重放了一遍,發現王野的確沒說過他在套間里面。而后她小心翼翼地披好外套,把著臥室門框向客廳看去,果然只見到一輛雕鏤精美的古典餐車,車上除了一份早餐,就只有一個老式對講機,里面不斷發出王帥博的聲音。
文茵沉默了很久,冷聲問:“到底怎么回事,老實交代!”
“剛剛封總帶著早餐過來,開門后沒多久接了一個緊急電話,一臉嚴肅地離開了。我想著文總不能沒人照顧,就自告奮勇承擔起了叫床的職責,封總一開始還不答應,但禁不住我誠意十足只得是應了。”
文茵聽得太陽穴青筋暗跳,心說風吟定是有緊急的事情,沒工夫跟你糾纏才不得已讓你得逞……
“然后你就躲在門外窺伺我的一舉一動?連我什么時候起床喝水都一清二楚?”
“文總您想多了,喝水的杯子是智能杯,有水量水溫監測功能,我一看水量減少自然知道您醒了。”
文茵總算松了口氣,很快就又轉念想到,王帥博守在門外,雖然的確有變態之嫌,但一番心血也是辛苦,被自己當成無恥變態反復質疑,也不知心里會不會有什么疙瘩?
思及至此,文茵微感頭疼,端起水杯將剩余的一口水喝完,已經不知冷熱。待洗漱之后,就著餐車將早餐草草吃過,完全食不知味。剛起床時心中泛起的旖旎溫情也早就消失得無影無蹤。
半小時后,一身干練打扮的文茵從房間里出來,正好看到正蹲在門口啃煎餅的王野,見他那副邋遢模樣,女子心中也是不由感慨。
“好了,收拾收拾,準備開會去吧。”
王野三兩口吃完了煎餅,在褲子上拍了拍:“收拾好了,咱們走吧。”
文茵強壓著怒火,低聲吼道:“給我回房間把臉洗了胡子刮了衣服換了,什么時候把自己拾掇得像個人了再來見我!”
最終,文茵趕到會場的時候,距離約定的開會時間只有不到十分鐘。
對于一向喜歡游刃有余的文茵而言,這個時間實在趕得厲害,但此時也講究不了太多,匆匆在桌前落座后,便問風吟:“準備好了?上午怎么回事?”
風吟簡單解釋道:“技術部幾個骨干吵著要離職,熊飛彈壓不住。”
“怎么回事!?”
聽到自家后院起火,文茵也是一驚,隨即腦海中自然而然浮現出一個人的笑臉。
“又是王帥博?”
“當然是他。”風吟嘆了口氣,“這次說來倒也不怪他,他把一份技術資料發到公司內網知識庫里去了,據說幾個技術骨干看了以后差點吐血,說自己過去幾年的學習和努力全都喂了狗,無顏留守工作崗位,但求離職轉業,回家種地去也。”
文茵聽了也是深深吸了口氣。
當初接掌茵訊時,她著意挑選了一批年輕有為,對技術執著入魔的狂人,然后辛苦打造內部競爭氛圍,以鯰魚效應激發活力,幾年來成效奇佳,茵訊公司也拜此所賜,一躍成為一線企業。之后文茵招募王帥博進公司,也是想讓這位稀世奇才成為那些技術狂魔們的鯰魚。卻不料這王帥博已經遠遠超越了鯰魚,達到了磁暴線圈的境界,瞬間把整個魚塘都給炸翻掉了。
“后來呢?”
風吟笑了笑:“哄一群心智未熟的孩子能有多難?”
文茵說道:“真是多虧你了。”
兩人一邊聊著,一邊等待客戶公司代表進場,只是等了片刻就覺得有些不對。
為什么是他們在等?客戶公司的人在哪里?
他們從母星不遠千里來到丹燁,遠來是客,哪有客人等主人的道理?而且這會議室是客戶公司的人租下來的,怎么現在連個接待人員都沒有?整個會場只有茵訊公司的三個人和門口一個端茶倒水的服務員,冷清地簡直詭異!
風吟立刻給對方打去電話,然后只一句話就對不上了。
“第三會議室?我們現在就在第三會議室啊!你們在哪個第三會議室?幾層?地下一層?第三會議室是在四層啊!”
說到這里對話就進行不下去了,風吟立刻掛斷電話,問門口的服務員:“第三會議室在哪兒?”
那服務員也一臉懵懂:“地下一層啊,這是第十三會議室啊。”
“好一個十三會議室……”風吟深吸了口氣,“剛才領我們過來的那個服務員呢?我記得很清楚要她帶我們去第三會議室。”
被質詢的服務員也是一臉緊張,連忙用通話器叫來了一個年紀輕輕的小姑娘。那小姑娘進屋的時候,臉頰上已經載滿了焦急的紅暈。
“這里怎么會是第十三會議室,明明是第三會議室啊。工作手冊上就是這么寫的嘛!”一邊說,一邊淚水在眼眶里打轉。
年紀稍長的服務員也不知該作何解釋,這個新來的小姑娘工作經驗雖淺,但熱情飽滿,很是被領導看重,想不到這次出現這么嚴重的低級失誤,連自家酒店的會議室都記錯了位置!
至于究竟是工作手冊的問題,還是這小姑娘的記憶問題,現在不是追究責任的時候。
“抱歉,因為我們的工作失誤給您帶來了不便,我們經理馬上就到,請您稍等片刻……”
“算了,沒那個必要。”
風吟說完,對文茵報以萬分歉然的苦笑。
“抱歉,我應該提前確認會場的。”
文茵無力地搖了搖頭:“這不是你的問題,誰能料到岳凱酒店會有這么低級的錯誤……咱們走得倉促,很多事來不及做得那么妥當,而且決定在酒店和他們會談的人是我,若是直接前去他們公司拜訪,就沒有這么多麻煩事了。”
聽得文茵的開解,風吟卻完全高興不起來。
這一次的確是他的工作出現了疏漏,提前確認會場應該是他作為助理的基本工作,開會前自己不親自到會場走一趟,你怎么放心第二天直接領著自家領導前往呢?
然而先前一天多時間,他一直陪著文茵加班,分身乏術。后來等文茵下去休息,他還要不辭辛勞做掃尾工作。好不容易在開會前有幾個小時的空閑,偏偏在這關鍵時候,來自母星的一個電話牽扯了他的精力。他與那些去意已絕的技術骨干們足足通了一個多小時的電話,才把事情擺平,而那個時候距離會議開始只有不到二十分鐘,做什么都來不及了。
只是,唯有象牙塔里的學生才會斤斤計較什么是非對錯,社會上絕沒有那么多的溫情和理性。事情出了岔子就必須要有人背鍋。而文茵這次雖然是將責任攬到自己身上,但一個逼得君王下罪己詔的臣子,又豈是合格的臣子,又豈能得君王的歡喜?
當然,眼下這只是微不足道的小事,文茵最多一時不爽,根本不會放到心上,但怕就怕這只是一連串大戲的開幕。
風吟看了一眼坐在會議室一角,慢條斯理地打著哈欠的王野,心里恨得發癢。
要說這賤人與此事無關,他跟他姓王!
不過也好,就讓我看看你接下來還能玩出什么名堂!
一個小時以后,他就后悔了。
明知道那是屎,為什么非要挑戰那萬分之一的可能性賭它是咖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