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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早在秦朝時,陳勝吳廣就喊出了“王侯將相,寧有種乎”,可直到如今,不少權貴還是打心底里以為,自己是被上蒼垂愛,是區別于普通百姓的“有種”之人。所以被黃家村的百姓一說,幾個權貴還真打心眼里認為,昨天晚上那場異象與自己有關。正是因為自己這個貴人在此,所以山洪才改了道。
離開黃家村后,隊伍又走了一個月,在離成都還有三百里路程時,也不知王大人他們得到了什么命令,竟在一個叫奉縣的小縣城安頓了下來。然后,王大人給姜宓買了一套宅子,并專門請了十幾個婢仆侍侯她。最重要的是,他專門給姜宓請了幾個女先生,讓她們教姜宓各種貴族的知識和禮儀舉止,琴棋書畫等。不過,姜宓既然有徐夫人那樣的母親,這些知識其實她從小都有接觸過,也就是父母死過后的這五年才荒廢下來。
然后,王大人還專門請了幾個博學多才的儒生來教姜宓四書五經,王大人似乎很想姜宓懂得很多知識,他還專門給她開辟了一個書房,那書房里,還放了幾千冊各類珍貴的書籍。
只是,王大人執意教導姜宓的,都是一些忠君之理,至于女子該學的《女誡》,以及天下女子都應該講究的貞潔之道卻是只字不提。
再然后,王大人又給姜武請了幾個師傅,這些師傅中,同樣有教導姜武四書五經的。不過,王大人對他的教育著重在“武”之一途,為此,他專門請了三個師傅,分別從博殺武技,戰場武將所需的技能,以及兵法上教導姜武。
做完這些安排后,王大人叫來姜宓,對她說道:“公主殿下的母親,當年在成都乃至天下都是大名鼎鼎,公主身為她唯一的子嗣,將來去了成都必定萬眾矚目。陛下和老夫的意思是,請公主在這兩年中多多學習一些知識,待公主擁有了與你地位相匹配的修養和才學后,老夫再來接你回成都。”
說完這話,王大人又叫來姜武和婢仆管家交待了一番。
王大人處理好姜宓的事后,便動身前往成都。為了她的安全起見,他還是留了十個騎士在姜宓身邊。
王大人離開的那一天,陽光燦爛春光明媚,看著姜氏兄妹依依不舍的身影,太監平公公策馬來到王大人身邊,笑道:“王公對這姜氏女還挺有信心啊,兩年時間就指望一個村姑能變成一位金尊玉貴的殿下。”
王大人哈哈一笑,撫著長須一臉自信地說道:“若是別人,老夫還真沒有那個自信。不過這姜氏女卻不同,老夫那天注意了一下,便是《易》那樣出了名復雜的圣人典籍,姜氏女看個二三遍就能與老夫交談個一二,于悟性上來說,便是一般的神童也比她不過。”
平公公聽到這里哈哈一笑,卻是不太相信。不過,對于姜宓這個女流是不是聰明,他也并不在意。只在那里感慨地說道:“這幾年里南唐對我蜀國越發虎視眈眈,朝中多一位公主,就算最后要聯姻,也能多一個選擇了。”
一年后。
經過一個悶熱的夏天,進入八月的奉縣,倒是難得來了幾場北風。
這一日,姜武大步走到妹妹的房門外,他推門而入時,正好看到妹妹蓋上紗帽準備外出,便走上前說道:“聽說陛下有意讓妹妹提前入蜀都,估莫著這幾日會有旨意。”
姜武的話一落,姜宓扶著紗帽的動作便是一頓,轉眼,她輕聲回道:“遲早都要去的。”說罷,姜宓走出了房門。
姜武知道妹妹做這個打扮,是準備上街,他連忙把佩劍拿了追了上去。吃住無憂又苦練了一年的武藝后,姜武越發高挑了,再加上他面目俊朗,十八歲的少年從里到外都透著一股英武之氣。而這個英武的少年,最喜歡做的事,就是在妹妹出門時充當護衛。
轉眼,兄妹兩人便出了家門。
這奉縣雖只是小小的縣城,卻也五臟雖小麻雀俱全。姜宓本來只是隨意出來走走,沒有想到當她來到慣常來的那條街道時,卻發現那街道被肅清了,行人都堵在道路兩旁朝著前方指指點點,而奉縣最大的酒樓處,兩側門旁整整齊齊站了上百個護衛。
看到這架式,姜武抓住一人好奇地問道:“是什么人要來了嗎?”那人還沒有回答,旁邊一個老人說道:“當然是來了貴人。聽說這來的人還是五望七姓中的博陵崔氏的嫡子呢。”提到‘博陵崔氏的嫡子”幾個字時,老人的聲音中帶了種亢奮。
五望七姓,是隋唐時最著名的幾大望族,自唐朝沒落后,許多望族都搬遷到了蜀地。
奉縣這些圍觀的人,一直以來接觸的不是連儒家的信義都拋棄了的普通庶民,就是那些崇奉拳頭大便是道理的兵卒。以往,他們總是聽說人,在大唐最鼎盛的時候,許多世家子以詩賦養體,以禮儀仁道養身,一個個才華橫溢風度翩翩,光是站在那里就讓人心曠神怡。可聽來聽去,他們也無法理解什么叫風度翩翩。所以這會聽說能夠見到還有盛唐遺風的望族子弟,便興致勃勃地跑來圍觀了。
站在一旁,姜宓聽到這些圍觀者的閑話,不由有點好笑。
就在這時,有人叫道:“來了!來了!”聲音一落,姜宓清楚看到,連自家哥哥的呼吸也急促了幾聲。
姜宓連忙轉頭看去。
卻見前面的街道上,百數個身著盔甲的騎士簇擁著幾輛華貴不凡的馬車駛來。
在眾人的期待中,那些人來到了酒樓前,就在那些騎士翻身下馬,整齊劃一的肅立一側時,幾輛馬車停了下來,然后姜宓看來,走在最前面的那輛馬車上走下了一個年輕公子。
姜宓無法形容這種感覺。
因為就在她和眾人一樣,不由自主地昂頭看去時,恰好,那個身著黑色勁衣的年輕公子回過頭來,朝著她的方向看了一眼。
這一眼,太傲,太冷冽,也太華貴。
是的,是華貴。那一刻,被這位年輕公子看到的姜宓,竟在剎那間涌出了一種無法形容的自形慚穢。她想,也許是這個公子長得太俊,眉目太過絕倫,所以她在瞬那間感覺到了一種壓迫。
當然,姜宓下意識中也知道,其實這與長相的關系不太大,這年輕公子身上有一種無法形容的華貴高雅之氣,而在這種氣度之下,是人都會覺得自己太庸俗太猥瑣太平庸,慚穢之感正是由此而來。
這時,那年輕公子收回了目光,他信手接過屬下遞來的紗帽戴上,轉頭朝著另外二輛馬車里淡淡說道:“都下來吧。”這聲音與他的長相一樣,低沉華麗,悅耳到了極點。
年輕公子的聲音一落,他便在眾人的簇擁下朝著酒樓走去。
那兩輛馬車中的,走下了兩位衣著華貴,長相氣度也很出色的年輕公子,不過因為有那黑衣公子的珠玉在前,他們也就不那么顯目了。眾人眼睜睜地看著這幾位公子進入酒樓,議論了一會才心滿意足地散去。
姜武扯了扯姜宓,示意她與自己一道離去,沉默地走了一會后,姜武突然說道:“田師傅教我沙場博殺之技時,曾經說過一句,那些沙場的名將光是憑氣勢便可以赫得敵人魂飛魄散。我以前總不明白氣勢是什么,現在總算知道了。”
姜宓沒有說話。
就在兄妹兩人踏入房門時,王大人留下的幾個騎士匆匆而來,看到姜宓,他們興奮地叫道:“公主,聽說陛下派了五望七姓之一的博陵崔氏之子崔子軒崔公子前來迎你入蜀都,這下公主可要風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