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大隱于市_
第一卷大隱于市_
滾滾黃河背上,清澈的河水靜靜的流淌在固原城的東門外,宛如一道銀河一般綿延在河套平原的大地上,進入枯水期的黃河安靜而蜿蜒,雖然水勢依然不小,倒是周圍的小河渠幾乎干涸,除了童和渠溝通黃河南北,將固原城一分為二之外,剩下的渠道多已經干枯,仿佛枯萎的血管,老化的樹根一樣,勾畫著分離河套平原肥沃的土地。
北風蕭蕭,一行車隊緩緩的從固原刺史府的北門出發,沿著管道,通過昨晚剛剛進行過拼死血戰的甕城城門,在一眾好奇的目光下,北上。
車隊不大,前后十幾輛車,除了中間的三輛加長林肯顯得格外大氣之外,前后的裝甲車更像是貨車,拉著數不清的箱子和貨物行禮,明眼人一眼就看得出來,眼前這個車隊應該是搬家的,畢竟,沒有人會認為,刺使大人的出巡需要將一些鑲嵌著瑪瑙的衣架放在車頂固定好,雖然這衣架來的時候,就是這樣來的,不過走的時候,卻多少讓人產生了疑惑。
“刺使大人這是要去哪啊?”
尋常人的心中紛紛響起這樣的疑問,不過躲在加成林肯中的是不是刺使李平舉,這些不知名的百姓也不清楚,圍攏著看完這隊車隊離開,眾人紛紛散去,繼續忙著自己手頭的工作,畢竟,作為一名看客,旁人的事情是關心不上的,這些見聞只是午后的談資,炕上的閑聊罷了。
和街道上的看客不同,重新帶著錢蘇子回到北城門上的秦淵,望著遠去的車隊,眼中的欣喜卻格外真切。
午時,一個充滿燥熱氣息的時間段,平日里的秦淵斷然不會帶著錢蘇子上到城樓上暴曬的,西北刺人的陽光,就算是在這深秋的午后,也一樣讓人感覺不到舒服,煩躁的氣息總是壓迫著讓人感到一股難受,空氣中的塵土也總是將戶外的人包裹的嚴嚴實實,仿佛冬日的湯圓一樣,被扔到滿是米粉的竹筐當中翻滾,為的,就是沾滿那如同塵土一般細碎的米粉。
秦淵拉著錢蘇子,站在已經清洗干凈的北城門上,遙遠的望著遠去的車隊,車隊沿著官道蜿蜒前行,仿佛一條斗敗的灰蛇逃離戰場一樣狼狽,秦淵的眼中飽含著笑意,就在十五天前,自己還被這位新來的刺使大人當中羞辱了一番,如今,卻是另一番風景了,人世間,總是這樣的傳奇,仿佛一切,都在上帝的手中翻轉一樣。
“醒了,李刺使已經走遠了,我們回去吧,還有好多事情要做呢!”
錢蘇子陪著秦淵,站了一會兒,不覺有些倦怠,鮮紅的雙唇突出兩口長氣,似乎已經累了,目光掃過秦淵沾滿灰塵的眉目,輕輕的從口袋中拿出一塊奶白色的羊毛手帕,輕輕的擦拭了一番愛人的臉,周圍的侍從們紛紛側目,看著錢蘇子如雪的手掌,眼中泛起漣漪,看向秦淵的眼神也更加的熱切,似乎這一切都充滿了令人著迷的魔力。
郡主的魅力,無需用語言來表達。
“好的,我們確實還有很多事情需要做!”
秦淵的目光望向面前的美人,低頭淺笑著,伸手將錢蘇子遞到眼前的白色絲帕拿在手中,微微看了一眼,笑道:
“如果在這角落中繡上兩朵并蒂蓮,就很有這西北的特色了!”
“人家才不要!”
錢蘇子微微皺著眉頭,嘟著嘴,可憐巴巴的看著眼前的秦淵,目光如水,蕩漾悠長:
“我要的就是這一方白巾,什么都不沾染,什么都不帶著,喜歡了,拿出來擦拭一番,不喜歡了,放進去揉捏一下,誰也不能說什么,誰也不敢說什么!”
“隨你喜歡!”
秦淵笑笑,放下手中的白巾,扭頭看著西方的賀蘭山,嘴角淡然一笑,目光中猛然間發出幾道狠色:
“你說的沒錯,我們還有很多事情要做,尤其是喜歡給我們造成麻煩的人,特別要對他們做很多事情了!”
“時間尚早,讓我們的老朋友消化消化昨晚到今天發生的事情吧,想來,那三寸之舌如今正在城北的營地中搬弄是非的吧!”
錢蘇子的笑容如花,目光越過秦淵的肩頭,看向遠處的營地,伸伸手,擦了一下秦淵落下塵土的肩膀,歪著腦袋,嬉笑道:
“對了,我是不是很久沒有看到你穿著軍裝制服的樣子了,聽說每個城主都會有一把長佩劍的,不知道你想要什么款式的呢?”
“我想要的款式,自然是軍隊中的人持有的!”
秦淵淡然一笑,掃了一眼城北的群山,拉著錢蘇子走下城墻,回到刺史府,也就是如今的城主府中,準備休息。
與此同時,在城北的駐軍軍營當中,身材修長的祖秉慧終于在衛兵的帶領下,進入到了駐軍司令扈少峰準將的辦公室當中。
進到辦公室,祖秉慧看到的是一張簡單的辦公桌,四周的壁柜上滿是灰塵,打掃干凈的房間中只有一張椅子,椅子上坐著的自然是祖秉慧此次求見的扈少峰準將本人了。
只見扈少峰身穿一身便裝,坐在寬大的辦公椅上,手中拿著一只派克鋼筆,衣服張開著,戴著領帶,穿著馬甲,頭發梳得十分整齊,看起來更像是政府中的秘書長,而不像是軍隊中的駐軍司令。
揮手讓進來的衛兵出去,扈少峰將一份文件合上,扔到面前的文件堆上,然后抬起頭,目光和善的望著祖秉慧,微笑道:
“你就是黃世子的使者?”
“正是在下!”
祖秉慧微微一笑,向前快走幾步,伸手對著坐在辦公椅上的扈少峰恭敬說道:
“我們又見面了,扈少峰準將!”
“什么叫‘又’見面了?”
扈少峰無視祖秉慧伸過來的大手,眉頭一皺,仿佛能夠將眉角處的油水從自己寬闊的臉頰上擠出來一樣:
“我們可是從來沒見過面的吧,不是嗎?黃世子的使者大人!”
“確實,方才是我恍惚了!”
祖秉慧收回自己的右手,默默的看著扈少峰的雙眼,那雙寫滿疲憊的眼睛中充斥了精明,四十多歲的身軀已經明顯發福,看向祖秉慧的目光也多了幾分世故的傲慢。
“那就好,我就說嘛,從來沒見過的人忽然對我這么熟,很不適應啊!”
扈少峰擺擺手,抖動了一下頗為肥碩的身軀,站起身來,寬闊的大嘴露出職業性的憨笑,伸出大手,一把抓住祖秉慧修長的手掌,大力的握著,兩排發黃的牙齒露出來,讓人看了不僅作嘔:
“歡迎您啊,使者大人,黃世子讓你從金城千里迢迢趕到這里,一定有非常重要的指令吧,您放心,只要是我扈少峰能夠辦得到的事情,一定會全力配合黃世子大人的!”
“多謝!”
祖秉慧的嘴角猛然間抽搐一下,長長的出了一口氣,并沒有表現出來更多的不滿,抬眼看著扈少峰,盡量用和緩的語氣說道:
“不過這地方似乎連一張椅子都沒有,不知道我要坐在那里呢?”
“我們這個地方講求效率,您站著說就行了,有需要的話,我會盡快辦理的!”
扈少峰松開祖秉慧的手,一屁股坐在了自己的辦公椅上,眼神中露出老于世故的精干,懶散的表情似乎已經在預告自己對于祖秉慧的不屑。
“好的,那我就說了!”
祖秉慧淡淡的點點頭,看了一眼四周的環境,嘴角輕輕敲起道:
“不知道這個房間的保密性是不是足夠好呢?”
“挺好的,我從來都是在這里商討各種事宜的!”
扈少峰微微一愣,滿是不解的看著眼前的祖秉慧,眉眼當中的不耐煩已經盡情的顯示出來,作為城北的駐軍司令,扈少峰很清楚昨晚的固原城發生了什么,祖秉慧想要讓自己這個時候站在秦皇門的對立面,顯然是打錯算盤了!
抱定了打死都不從的決心,扈少峰反而輕松了不少,看向祖秉慧的目光也不像第一次那樣緊張了,如此心態之下,扈少峰忽然發現,黃世杰身邊的紅人也不過如此嘛,并不能實實在在的拿自己怎樣,有了事情,竟然還要來求到自己門上!
“拿好,能夠保密就行!”
祖秉慧淡然一笑,忽然俯下身子,對著眼前的扈少峰微笑道:
“其實,黃世子這次來,不是來求您辦事的,而是打算送您一件大禮給您,希望在西北局勢不可收拾的時候,黃世子作為涼國公,能夠暫時的居住在您的軍營當中,如何?”
“啊?”
扈少峰微微一愣,驚訝的看著身前的祖秉慧,臉上的尷尬表情要多窘迫有多窘迫:
“這個……這個,剛剛真是多有得罪啊,我扈少峰沒別的意思,就是希望能夠保持中立,畢竟現在固原城的局勢,我們這些旁觀的也看不清楚啊不是,所以剛才多有得罪,還希望祖大人不要怪罪啊!這點小事包在我身上,只要黃世子大人覺得有必要,我就一定會讓黃世子在必要的時候進入到軍營避險的,不過現在的西北局勢沒有這么恐怖吧,黃世子不是昨天才到金城去居住嗎?怎么這么早就打算好前來我這里避難的事情了呢?”
“這不是未雨綢繆嘛!”
祖秉慧的嘴角露出微笑,眼前的扈少峰“哦”的一聲,趕忙說道:
“那就是說,您這次前來和秦皇門沒有關系,是嗎?”
“當然沒有了,我能夠讓您這么為難嗎?況且我們家黃世子已經成為了真正的涼國公了,雖然封地是差了點,但是那個小娃娃李闕莨不也是我們黃王府一手推薦上去的嗎,他成為固原刺使手下的靈武伯,其實不就是我們黃世子成為了固原的靈武伯嘛,道理是一樣的,你等著看好戲吧,我這次來根本不把秦皇門放在眼中,他們才有多少人啊,是不是?”
祖秉慧一臉輕松的微笑著,扈少峰傻傻的看著眼前的祖秉慧,默默的點點頭說道:
“那倒也是,畢竟黃世子可是要成為黃王爺的人,對于這種地方小門派,不用搭理其實問題也不大,既然和秦皇門無關,那我扈少峰就輕松多了,哈哈,剛才真是得罪您老人家了,不知道怎么才能夠給你賠罪呢!”
“無妨無妨!”
祖秉慧擺擺手,微笑說道:
“這不是要給您送個禮物嘛?您只要笑納了,我就很感激了,怎么會在心中對您心生不滿呢?”
祖秉慧說著,便從自己的袖口當中拿出了一個紙包,眼前的扈少峰微微一愣,抬眼看著這個紙包,好奇問道:
“不知道黃世子大人給我送了什么好東西啊?”
“送了您一個偉大的稱號!”
祖秉慧目光一凝,猛然間將紙包扎向眼前的扈少峰的脖子,后者微微一愣,只感覺脖頸一疼,整個人的腦袋就被祖秉慧紙包中的匕首扎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