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江湖經驗，少有人比單雄信更多。
論做生意，單雄信也足夠精明。
和張獻忠做生意，單雄信倍加小心。
張獻忠不是善茬，在巴蜀雍涼一帶，有呼風喚雨之能。這樣的人，既可能是送財的金主，也可能是坑死人不眨眼的魔頭。
張獻忠購買的生鐵、棉布，都是最緊俏的戰略物資。每次要貨，數量都很大，價值折算成金銀，都要以千、萬計。
單雄信和張獻忠表面上稱兄道弟，你好我好，但只要涉及到錢，絕不含糊。幾單買賣，全部是現錢現貨，概不賒賬。
張獻忠也很講究，每次都是一手錢，一手貨。
單雄信正在給胡地名犬青犴梳理毛，親信任杰，匆匆走了進來。
“當家的，這幾天，八大王的人買了好多船。”
“哦？”
老單眉頭一皺。
漢中雖有沔水，但不方便運輸大宗貨物。張獻忠大肆購船，有何用意？
張獻忠通行于黑白兩道，他的一舉一動，都可能牽扯大事情，都可能是重要情報線索，單雄信一直派人，暗中監視他的動向。
“讓人盯緊了，務必小心。”
“當家的放心吧，盯梢的絕對可靠。”
任杰剛走，張獻忠便派人來，約單雄信老地方見。
估計，又是要貨。應該是入冬前，最后一大單買賣了。
現在雖然剛入秋，但販運路途遙遠，還要躲避各地駐軍，等運到漢中，就是冬天了。入冬后，就不能再走貨了。
張獻忠雖然遮遮掩掩，但單雄信早就摸得清清楚楚，他是給西涼軍走貨。
雍涼決戰即將開啟，這單買賣，不僅是今年最后一單，恐怕也是他和張獻忠合作的最后一單。
之前的買賣，兩人都很守信用，合作很愉快。但是，久歷江湖的單雄信，可不敢掉以輕心。
很多意外，都生在最后關頭。
兩人都是大把頭，見面自然是在好吃好耍的地方。
張魯治下，雖然管制很嚴，但那些規矩條條，是管普通信徒和草民百姓的，約束不了張獻忠單雄信這等人物。
單雄信帶了兩個得力伴當，自然也要帶上胡犬青犴。
老地方在南鄭郊外，這一年來，兩人常在這里見面。
外面看，不過是一所普通的大宅院，進去后，卻別有洞天。
花草樹竹，將宅院分割成若干個獨立的小院，私密性極佳。
張獻忠的一個親隨，等在門外，一見單雄信，立刻跑了過來。規規矩矩行了禮，歉意道：“單當家見諒，八大王趕著處理件急事，晚點才能過來，特意讓小的來和單當家道個歉。”
張獻忠外表嘻嘻哈哈、大大咧咧，但辦事很靠譜。
單雄信點點頭。“知道了，我進去等。”
“單當家您請。”那親隨把單雄信讓進院子，吩咐老鴇，單當家和兄弟們的花銷，全算八大王的。
張獻忠和單雄信都是江湖豪客。做生意，丁是丁卯是卯，一個錢都不能差。但吃喝玩樂的花銷，誰都不計較。
“八大王請客，我可不能輕饒了他。今兒，給小青換個姑娘。原來那個忒娘們兒，把小”青都帶得娘們兒唧唧的了。”
“單爺，您就放心吧！”
帶狗逛窯子的，并非沒有先例。但是，給狗找姑娘的，單雄信怕是古往今來第一人！
早幾年，在河東鹽池時，單雄信就有這個習慣。
到了漢中，老單給小青找姑娘，不是為了顯擺嘚瑟，而是為得這個范兒！
江湖中人，注重身份面子，甚于性命。
有身份有面子，才有人找你談大買賣，才能獲得更多、更有價值的情報。
老單來漢中幾年，漢中江湖人物，一提起給狗找姑娘的單當家，哪個不羨慕嫉妒？
當然，揚名江湖還有其它手段。
心狠手辣，夠狠夠毒，也是揚名的手段之一，但單雄信有重任在身，不能這樣做。
像秦瓊秦叔寶那樣，以信義行走江湖，也是揚名的手段。但并非每個人都是秦叔寶，老單沒那心情，也沒那時間。
老鴇帶了一群姑娘過來，單雄信和幾個兄弟各自選了。
老鴇接了賞錢，連聲道謝，卻沒有走。
“有事？”
“單爺……”老鴇一臉討好，湊了過來。“單爺，您可別生氣啊。不是我不懂事，只是，有個人非要見單爺，已經等了好久了。”
“誰？”
老鴇耳語一番，單雄信眉頭一皺。
略一猶豫，老單一揮大手。“不見！”
“呃……”老鴇十分為難。還要央求，見單雄信瞪了眼，老鴇不敢再說，喏喏退下。
老鴇一走，單雄信立刻喚過伴當，低聲囑咐幾句，伴當點頭，尾隨老鴇而去……
單雄信和兄弟們耍得正歡，院子里傳來“嘩啷……嘩啷……”的聲音。不用問，八大王張獻忠到了。
“哈哈哈，老單，耍得還好吧？！”
“正在興頭上，卻被你老張掃了興！”
“哈哈哈，沒事！回頭，送幾個姑娘去你宅子，算是老張給你賠禮！”
“得了吧。回到家，就沒這興致嘍。”
單雄信一揮手，伴當和姑娘們知趣地退了出去。
兩人合作已經很長時間了，無需啰嗦，開門見山。
“這次要多少？”
雖然沒有旁人，兩人還是習慣按規矩辦，將手攏在袖中，用手交流。
“這么多？！”單雄信十分驚訝。
“咋呼個啥？”張獻忠輕松地笑著。“這單做完，今年就歇了。再做，得等來年開春，當然得多要些。”
張獻忠要么不開口，開口必須辦成。
單雄信知道推脫不了，只能點頭答應。“不過，一手錢一手貨的規矩不能變。”
“自然。”
“這么大量，定錢得加半成。”
“成！”
單雄信提出的要求，張獻忠毫不猶豫，全都答應。
待單雄信說完，張獻忠道：“不過，這次交貨的地點，不在漢中。”
“換地點？”單雄信警覺起來。
“哎，瞧你，瞧你！讓你的人少跑些路，錢照付，你急什么啊？”
“到底在哪？”
“沮縣。”
“沮縣？”單雄信故作疑惑。
沮縣，緊鄰漢中，卻屬涼州武都郡。
以前，雙方都在漢中交貨。張獻忠收了貨后，再轉運去涼州。這一次，倒不藏著掖著了，竟然直接在涼州交貨。
張獻忠道：“這次量大，在漢中會不會出事，我也沒把握。干脆讓買主自己運，我少掙些錢就是。”
張獻忠有意遮掩，單雄信心里明鏡。
雙方談妥，喝足玩夠，單雄信準備回去。
“小青。”
“汪……汪……”
青犴立刻做出回應，卻沒有像往常那樣，立刻跑來。
“咦？不會和姑娘玩真的了吧？”
單雄信走了過去，推開門，楞了……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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