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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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當此時,外間突然傳來一陣高亢的爭吵聲,倒好似馬府家人在竭力阻止某個人硬闖進來一樣,馬子怡的眉頭立即皺了起來,對旁邊的貼身仆人使了個眼色,那仆人趕忙跑了出去。吧,你想要干什么”馬子怡嘗試著強壓下胸中的怒氣,但還是感覺到胸口一陣陣的發悶,仿佛有一雙無形的手,在用力擠壓著自己的胸腔,讓他呼吸不暢。
“老先生倒是個爽快人”劉成笑了起來:“好,我也是個爽快人,就打開天窗說亮話了,說實話昨天晚上我抓到人的時候也嚇了一跳,千戶所的千戶,貴府的管家,忤逆不孝的逆子、私鹽販子、斗毆殺人的兇徒、盜宰耕牛的賊人跑到一切來來燒死我這個丘八,這個搭配倒是絕妙的很,若非是發生在自己身上,我一定以為是別人編出來的戲文呢“說到這里,劉成不由得哈哈大笑起來。
“說夠了沒有“馬子怡厲聲喝道:”不要太過分,我給你三千兩銀子,你馬上放人“
“三千兩銀子“劉成突然大笑了起來,在他的笑聲刺激下,馬子怡的臉色變得越發難看起來,那馬舉人看不下去了,站起身來指著劉成喝道:“別太貪心了,三千兩銀子,便是買你十條性命都足夠了”
“住口“馬子怡喝止住豬隊友的發言,一雙眼睛死死的盯著劉成,問道:”嫌少好,你說要多少“
“我不要錢,只要你們答應我一個要求,我一兩銀子也不要就可以放人“
“一兩銀子也不要“馬子怡緊皺的眉頭并沒有因為劉成的回答而舒展開來,以他漫長的人生經驗來看,那些不要錢的人往往要比要錢的人要麻煩的多。
“不錯,我只有一個要求“劉成從懷中取出一份文書來:”老先生你府上一共侵占軍屯耕地七十五傾二十五畝,草場三十傾,共分四處。只要你將這些侵占的軍屯地都交還,昨天晚上的事情在下就只當沒有發生過“
“休想“馬子怡還沒回答,一旁的劉舉人就厲聲喝道,他指著劉成喊道:”姓劉的,你不要太過分了,一個練兵都司,老子一封信寄到朝廷去,就能給你好看。你說這些地是軍屯地就是軍屯地這明明都是馬老先生家里的地,你馬上給我滾出馬府”
劉成冷笑了一聲,卻不理會劉舉人,將那張紙放回懷中:“老先生,我剛才話還沒有說完,還有這兩位侵占的軍屯地,我不知道這兩位的名字,他們侵占的田地數目和地址需要過兩天查明白了才能報上來,請見諒”
劉成這句話好像火上添油,頓時將劉舉人氣的跳了起來,馬子怡伸手攔住同伴,冷聲道:“劉都司,你這是何苦呢這些軍屯地我們吐出來的再多,也沒有半畝落到你的頭上,那些白花花的銀子可是都落到你自己腰包里的。這樣吧,我再加一千兩,一共四千兩如何”
“馬老先生,我想你還是不明白我的意思。”劉成臉上的笑容也消失了:“我再重復一遍,我不要銀子,一兩也不要,你明白了嗎”
“我明白了”馬子怡點了點頭,站起身來:“是我看錯了你,來人,送客”
話音剛落,堂下等候已久的幾個健仆便沖上堂來,手里拿著棍棒,一副要將劉成打出去的樣子。劉成身后的兩名軍漢趕忙拔刀迎了上去,一副劍拔弩張的模樣。劉成喝止住手下,沉聲道:“馬老先生,我想剛才我還沒有完全說清楚,在抓到這些賊人后,我已經讓手下一個個都寫好伏辯,按好了手印,然后讓人快馬加鞭將這些東西送到固原楊制軍大人那兒。另外還有一百名騎兵即將從延安過來,今天晚上就到。你們別想把這些俘虜從我們手上搶走。招募亡命,焚毀衛所,您是讀書人應該知道這是什么罪名。好,就算你們馬家門生故第夠多,能夠推諉過去,可我記得您有個弟弟還在朝中當官,這些事情鬧大了恐怕都察院的老爺們也不會輕松放過吧會不會正在大好年華就致仕還鄉呢一點軍屯地,親弟弟的仕途,孰輕孰重,馬老先生您自己掂量下吧”
“你”一直以來保持著矜持的馬子怡第一次被劉成打破了,他用顫抖的手指指著劉成喝道:“你居然敢,居然”
“為何不敢”劉成冷笑道:“你們敢收容亡命之徒,縱火焚燒衛所城要我劉某人的性命,我為何不敢把這件事情捅破天,毀了你馬家人的官聲至少我還沒有讓人在你家放一把火。實話跟你說,要么你答應,要么就拉到,你自己選吧”
面對劉成咄咄逼人的言語,馬子怡的態度第一次變得動搖起來,旁邊劉舉人和趙老爺想要打氣,卻又不知道該說些什么。終于,老人一直筆挺的腰背垮了下來,馬子怡垂下頭:“好,我答應你,你將我家侵占的軍屯所在的位置畫出來,我明天就讓人退出來。”
“好,至于這兩位”劉成的目光轉向劉舉人和趙老爺,劉舉人剛要開口說話,就聽到馬子怡答道:“你放心,這件事情包在我的身上”
“那就好”劉成笑了起來:“那在下就告辭了”說罷他便朝馬子怡長揖為禮,轉身離去,那兩名軍漢帶著管家緊跟在后面。
劉成的身影剛剛消失在院墻后面,劉舉人就一把抓住馬子怡的袖口,急道:“老先生,您怎么可以答應這廝呢”話音剛落,便聽得哇的一聲,馬子怡口中吐出一口血來,仰天便倒,幸好身后的仆人伸手扶住了,急著喊道:“老爺你怎么了,怎么了”
馬子怡的臉色如死人一般慘敗,更襯得嘴角的鮮血觸目驚心,手指微微的顫抖著指著劉成離去的方向,口中喃喃道:“把地給他”
謠言就好像傳說中的青鳥,到了當天晚上,午后馬府所發生的一切就已經傳遍了鄜州每一個上流社會家庭的客廳,縉紳們和他們的親友們憂心忡忡的談論著馬老先生的病情,憤憤不平的討論著清理軍屯的事情。在這些受過良好教育的人們看來,那些在遙遠的過去當然人總是下意識將他們占有那些土地的時間夸大到不可考的時候就已經屬于自己家族的土地是無可爭辯的合法財產,自己在那些土地上花費了那么多銀子和精力種植果樹、修理堤壩和田埂、修建房屋,甚至祖先的陵墓也在其上。現在一個狗屁都司只憑著一張三邊總督府的敕令就向盡數吞了去,這怎么可能不難想象,在這種聚會上,劉成會被多少張嘴挫骨揚灰,但出人意料的是,他并不是受到攻擊最多的對象。因為在絕大多數縉紳們看來,像劉成這種武人不過是個任人驅使的工具,犬馬一流的貨色,根本沒有資格承受他們的仇恨,而站在劉成背后發動這一切的楊鶴才是真正的大敵。也有部分縉紳對于馬子怡如此軟弱,僅僅因為兄弟的仕途就做出讓步表示不滿,在他們看來這破壞了鄜州縉紳抵制清理軍屯的統一戰線,不啻于是一個叛徒。
而此時的鄜州知州呂伯奇處于一種非常尷尬的境地,這位本來以宦囊飽滿好還鄉為最高目的的老人萬萬沒有想到自己這任知州的最后一年居然會遇到這么麻煩的事情。如果說先前他的想法很簡單,那就是老老實實站在當地縉紳一邊,畢竟楊鶴雖然身為大明的國防部次長兵部侍郎兼任西北的最高軍事長官總督三邊軍務,但不是他呂伯奇的頂頭上司,就算再怎么看他不順眼,也只能往朝廷發彈章而不能把他的烏紗帽子摘了去;而得罪了鄜州的縉紳老爺們,每年的稅賦和遼餉收不上來那烏紗帽保不住是小事,掉腦袋也不是不可能的。
但現在情況不同了,身為本地縉紳之首的馬子怡已經乖乖的交出了所侵占的軍屯,而那位賀千戶整日里如同仆役一般在劉成的驅使下四處奔走,雖說那位賀千戶過去在鄜州縉紳中地位也不太高,但好歹也是硬邦邦的正五品世襲武官,和這樣一個人對著干會不會惹來什么麻煩呢
因此呂伯奇這位鄜州的最高長官采取了類似于遭遇到危險時鴕鳥的態度,將腦袋埋在沙子里,反正只要沒人敲擊衙門前的那面大鼓,他就當做什么都沒有發生,每日躲在家里抱著一本四書集注,倒好似書里那位朱元晦朱圣人能夠給出什么答案一般。
好似老天聽到了這位呂知州的祈禱,一晃距離馬子怡被劉成氣的吐血已經過去了小半個月了,馬家果然如他應允的那樣交出了劉成劃出的軍屯土地,另外的劉舉人、趙老爺兩家雖然有些不情愿,但一來馬子怡做出了榜樣,二來他們兩家都有把柄落在劉成手上,也只得拖拖拉拉的交出了侵占的屯田。劉成見這三家交出了屯田,也將馬管家和抓到的家奴放了回去,當然這些人都有留下了按了指印的伏辯不提。如此一來,不到一個月的功夫劉成就一共收回了屯田一百余傾,草場近兩百傾,這在楊鶴派出的第一批清理屯田的人員中絕對是出類拔萃的了,喜出望外的楊鶴立即就發了一份嘉獎文書過來,鼓勵劉成再接再厲,將鄜州的清理軍屯事業進行到底。
正當劉成冥思苦想如何從那些鄜州本地縉紳嘴巴里再摳出一口食時,一個不速之客徐鶴城來到了他的住所鄜州千戶所城,大火之后他讓賀千戶提供了不少材料,帶著自己的親兵和新來的一百名騎兵一邊在城內修建房屋,一邊修補城墻,一副要在這兒長久居住的模樣。當徐鶴城見到劉成的時候,看到這位在鄜州城內臭名遠揚的都司老爺正光著上身,指揮著一群手下在給一間大堂上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