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瓊華院里桃花樹下,謝安瑩正手執一只粗瓷碗,將碗里清亮的米湯緩緩喝下。
她抿唇微笑著。
眼前的一切都如米湯清亮,幾天過去,就連碗中倒映的自己的影子,她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終于不用再喝那難喝的藥羹了!
紅提歡欣的像小狗一樣,圍著謝安瑩轉圈,使勁眨著眼睛看謝安瑩。姑娘雖然與從前一般無二,可自從姑娘的眼睛漸好起來,她就覺得姑娘更好看了。
尤其是此時。早上晨風沁人心脾,帶著縷縷花香。日頭又不算太毒,微涼的日光灑在姑娘身上,更是襯得姑娘瑩白如雪。
怎么看,都比四姑娘要好看多了。這也難怪四姑娘總是不依不饒……
紅提一隨意亂想著,一邊收拾著桌上的碗筷。姑娘又美又聰明,將方幾挪到桃花樹下,每日用膳都有花香佐餐,光是這份清雅,也不是四姑娘能比得上的呢!
紅提正要將謝安瑩面前的碗收走,卻被謝安瑩輕輕按住了手。
“你坐下,陪我說說話。”謝安瑩臉上的微笑不變,眼神卻忽然變得呆滯起來。
紅提一愣,隨即側耳聽了聽,果然隱約聽見院外似有腳步聲靠近——外人面前,姑娘不愿讓人知道她眼睛已經好了,所以只要有人來,姑娘的眼神就會立刻“朦朧”起來。
紅提順從地坐下,將碗筷往一邊推了推,又用手將桌上的花瓣攏做一堆,一邊玩著一邊道:“姑娘想說什么?奴婢洗耳恭聽。”
有外人來,這時候說話,肯定是說給外人聽的……紅提笑瞇瞇地想,姑娘就是聰明,換做她就猜不出來人是誰,更不知該說些什么話才是。
謝安瑩用手撐著下巴,歪著頭露出幾分天真。來人是她那許久不見一面的父親平陽侯,這根本無需她猜——做瞎子的時候,沒有眼睛,耳朵便是一等一地靈敏。自己苦苦巴望著想要一見的父親……這么難得的腳步聲,她又怎會記不住?
謝安瑩倒是完全沒想到他會在這時候來,不過,無論他什么時候來,謝安瑩都早已準備好了要“與他談談”。
謝安瑩將一手的袖子輕輕向上拽了拽,露出一截雪白的腕子。又以手指蘸了米湯,在桌上輕輕地描畫起來。
她一邊畫,一邊問紅提道:“你說,父親他相貌俊逸,風度宜人……我畫得可有六成相似?”
紅提朝桌上的小像看過去,忍了又忍,一張小臉憋得通紅,沉吟半天才肯定地答道:“姑娘畫得很像,只是侯爺比這個,要再多兩分沉穩威嚴呢!”
謝安瑩一雙眼睛全無波瀾,呆滯地掃過已經走到紅提身后的平陽侯。臉上露出十分渴望又遺憾的表情。
“沉穩?威嚴?那便不是我這等粗淺技藝能畫得出的了。”謝安瑩“有些氣惱”地用手拂去。余光卻正看見平陽侯十分不舍的樣子……
謝安瑩忍著笑,繼續道:“下個月便是父親的生辰了。即便咱們瓊華院里什么都沒有,我也想盡一份心。咱們攢了幾個月的月例銀子,湊起來應該夠買紙筆的,紅提,你與我多說一說父親的事情。我好畫得更像一些……”
紅提在侯府后宅,只是個最不受待見的婢女,她哪里能知曉侯爺的事情。不過好在她看過的話本子多。此時小姐讓她說,她也就只管放心大膽地編造起來。
紅提眉飛色舞,將平陽侯描述得當世無雙。而謝安瑩則是一臉認真地聽著。主仆二人不時發出驚嘆與笑聲,竟讓平陽侯一時看得呆了。
平陽侯僵著身子,看著眼前如畫一般得景致。
方才,在芳華院的濃香馥郁金雕細琢,還有那邊母女倆的嘈雜不休,加上對帝師的懼怕擔憂……林林總總,都令平陽侯頭疼欲裂。
近來為了安珍的婚事,又幾次為了一點瑣碎小事……平陽侯全副心力都放在安撫她們母女上了……哪里還記得自己下個月的生辰了?
雖然往年也都有大夫人為他張羅著,但不知為何,就是遠沒有從謝安瑩口中說出來,來得真心,來得震撼!
平陽侯眼饞巴巴地看著桌面上已經被謝安瑩擦去的小像……那分明就是他年輕時候的樣子啊!而自己這長女,自出生就從未見過自己一面……莫非當真是血濃于水,這便是正室嫡女的不同之處了?
平陽侯終于忍不住用拳頭按在嘴上,輕輕咳了一聲:“安瑩有心了,為父甚感欣慰啊。”
他這話,可真是有感而發。什么時候芳華院能這樣傾心為他,哪怕是讓他消停一天,他也謝天謝地了……
謝安瑩聽見聲音,仰起頭對著平陽侯所在的方向,一臉地不知所措。而紅提則是慌忙轉身,見果然是平陽侯,連忙扶著謝安瑩一同起身給侯爺行禮問安。
美好祥和的畫面瞬間被打破了,不過這絲毫不影響平陽侯心中留下的印記。
或許從這一刻起,他才終于意識到自己還有這樣一個女兒。
“安瑩給父親請安,不知父親今日來,是……”謝安瑩有些怯懦地問道。
柔弱的身姿配上這樣的神色,再硬的鐵石心腸也要軟了三分!
平陽侯張了張嘴,原本準備好的一套話不知怎么的就有些說不出口了。但女兒再好,也不會比帝師重要……平陽侯略一沉思,終于還是開口道:“這院子近來可有生人到訪?”
這話是對著紅提問的,語氣也算是十分溫和了。
紅提連忙行禮答道:“回稟侯爺,瓊華院被夫人禁了足……已經三日了,連送水米的都沒有來過……絕對沒有生人來訪的。”
平陽侯點點頭,帝師沒有來過就好。
“你們要留心,安珍的婚事在即,安瑩的……應該也快了。進來府中若是來了什么人,無論是何等身份,你們一概不許相見。就算是見到,也要立刻將面容掩住,絕不可讓人看見。記住了嗎?”
平陽侯一連串地吩咐完,見紅提連連點頭,終于放心了不少。他這才想起紅提方才說的“三日無人送水米”一事,再看桌上那碗猶如清水的米湯,心中一時不知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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