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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諾抬眼打量葉娘，十出頭的年紀，臉瘦而長，皮膚細膩而有光澤，可見平日保養的很好。
未施粉黛，頭上簪了兩根玉簪，身著月白交領上襦，靛藍色長裙，豆青折花紋褙，雖然清瘦卻氣質出眾。
“六娘，還不謝過葉娘。日后要認真習，不要辜負了葉娘的教導。”呂氏目光溫和地看向許諾，眼中帶著些許期待。
許諾點點頭，向葉娘施禮：“有勞葉娘了。”
葉娘看了許諾一眼，淡淡道：“許府請我來教娘們茶道，我自然會認真教習，談不上有勞。”竟是全然不曾問候呂氏前幾日病重之事。
呂氏也不多說，告辭離去了。
茶室是個兩進的院，院中有一個圓形的花園，正房用來教授茶道，兩邊的耳房一個用來存放茶具，另一個是平日習茶道的娘的婢女休息等候的地方。東廂房平日用來待客，西廂房則是葉娘的住處，后罩房里住著葉娘身邊伺候的幾個婢女。
許諾跟在葉娘身后進入茶室，便聞到淡淡的茶香，香氣入鼻，整個人都精神了許多。
上一世祖父愛茶，祖母年輕時特意去了茶藝，接觸了點茶和茶戲后更是徹底迷上了茶道，后來竟是比祖父更愛茶。祖父喝茶向來都由祖母沏，祖母日也喜點茶，而她自幼在祖父祖母身邊長大，聽著他們談論茶道，二十幾年的耳濡目染，也算是半個懂茶的。
正房很寬敞，除了葉娘的茶案，另有排茶案，每排兩個。
第一排靠東的茶案和最后一排的兩個茶案都空著，許諾想也沒想，便往第一個茶案而去，準備落座時，葉娘喊住了她。
“這個茶案是四娘的，六娘坐另一個吧。”葉娘聲音依舊不冷不淡，帶著幾分命令的語氣。
許諾扭頭看了一眼，轉回頭時嘴角勾起，笑吟吟道：“四姐最心疼的就是我，想必我坐在這里她不會說什么，葉娘，你說對嗎？”
她感覺的到，葉娘對自己不滿，甚至有些輕視。
若是過去留給葉娘的印象差，她不會在意，日后好好茶道，葉娘自然會慢慢改善對自己的看法。但如果是因為許倩葉娘才這樣對待自己，那么她不會聽從葉娘的建議，因為有些偏見是很難改變的。
真不知許倩茶道的有多好，葉娘竟然這般維護。
不過許倩向來懂得討人歡心，否則母親也不會將她視作親生女兒一般對待。
葉娘沒想到許諾會這樣說，稍稍頓了一下才道：“是長幼尊卑，她既然是姐姐，也應該是她坐在前排。”
“難道這屋中四姐年紀是最大的嗎？”許諾疑惑地問，同時側身環視了一圈，對上那些或是輕蔑，或是不屑的目光。
許家共六位娘，大娘許嫣前年出嫁了，許倩被禁足，茶室里二娘娘都比許倩大，可許倩卻坐在第一排，而不是第二排。
葉娘意識到自己說的話打了自己的臉，面上一陣白一陣青，咳嗽一聲解釋道：“娘與四娘同歲，不過六娘想坐在這便坐吧。”
許諾心中忍不住冷笑，面上卻沉靜如水，看不出一絲異樣。
此時她若坐在第一排，日后免不了被人說爭強好勝，不懂得謙讓。
“葉娘，我細細想了想，還是坐在后面的好，畢竟四姐要比我年長。剛才是我思慮不周，還望葉娘莫要責怪。”許諾臉上浮現愧疚之色，向葉娘施了禮，而后快步向后而去，坐在最后一排。
葉娘張了張嘴，卻什么也沒說。
春棠緊隨許諾到了后面，將茶盤擺放在茶案上，而后將點茶時需要用到的茶匙、竹策、長柄茶杓、湯瓶、茶甌、茶碾、茶羅、茶帚、茶籠、茶臼、燎爐一一擺放。
為許諾點好爐火后，春棠才退了出去。
盯著滿滿當當一桌茶具，許諾不由犯怵。
唐人煎茶，宋人點茶，明朝時才出現泡茶。
對于點茶，她有很豐富的理論知識，卻沒實際操作過。
無論是過去祖母在家中點茶，或是這幾日看李嬤嬤為自己點茶，都不曾發覺點茶需要這樣多的器具。
許家的娘們單日早晨琴，下午女工。雙日早晨習字，下午習茶道。課程安排的滿滿當當。
半個月后就是斗茶的日，因此茶道的習時間從平時一個時辰延長到一個半時辰。
中間休息時，許二娘扭頭看了許諾一眼，而后笑著坐到許諾身旁，譏誚道：“剛才看你點茶，倒也是有模有樣的。”
許諾面露不解，手肘支在茶案上托著下巴：“請問，你是？”眼前人是丁氏的二女兒，許玲，家中排行第二。
她從二月初一醒來到今日，除去二房，許家上下除了丁氏沒有其他人來看望過她，可見許家的人對她的無視。
她記得很清楚，許二娘與許倩關系相當好，怎會過來和自己套近乎？
許二娘似笑非笑，隨意地拿起茶案上的茶盞，從鼻前繞了一圈，又將茶湯倒入另一個茶盞中，觀察茶盞底部的水痕出現的速。而后不動聲色地看了葉娘一眼，低聲道：“我是二娘，你失憶了怕是忘記我了，你我日后一同習茶道，慢慢會熟絡起來。你沏的茶倒是清香，只是有些地方還是沒掌控好，水痕出現的過快，完全不咬盞呢。”聲音顯得很親昵。
“二姐，我初茶道，很多地方還不明白，不如你指點我一二？”許諾裝成小白兔，聲音恭敬而虔誠，一雙眼亮晶晶的。
許二娘很滿意許諾的態，抿著嘴笑：“都是一家人，有什么指點不指點的。你點茶時前幾次注水時擊拂時力道過大，所以水痕出現的有些快。這些葉娘早先便交過我們了，你如今是初若不用人教就能做好，她定會對你刮目相看。”
話畢拍了拍許諾的肩膀，一副我看好你的表情，不待許諾回答便起身走了。
看著許二娘滿頭的金飾以及微微發胖的背影，許諾臉上的表情冷下來。
當她是傻騙呢？
茶湯濃稠粘在碗底稱為“咬盞”，茶末顆粒愈細，茶乳愈不易現水痕，拂擊愈有力，茶乳愈咬盞。而且點茶七次注水，每次擊拂的輕重緩急都有要求，更本不是大小二字便能說明白的。
她前世日日看著祖母為祖父沏茶，聽他們談論各種茶，這些初級的知識早就刻在腦中。
許二娘竟然來糊弄她！
ps：茶戲：茶湯表面出現各種山水畫或者花鳥畫，可以用茶杓攪，也可以點茶的時候控制湯瓶壺嘴的角。茶戲和現在咖啡店的咖啡很像，古人好厲害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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