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風雙煞走了,整個雪峰之頂,只剩下了岳無笛一個人。他沒有再繼續修煉,而是隨便找了一塊石頭坐下,皺著眉頭,仔細梳理著自己腦海中關于蒙古的計劃。
現在有了黑風雙煞這樣一顆新的棋子加入,對于大局究竟是好是壞,岳無笛一時也難以看清,不過以他們的武功,在整個江湖也算得上少有對手了,在蒙古大漠蠻荒之地,只要聽從自己的建議,小心行事,應該便不會被蒙古人發現馬腳。
就算蒙古人心生疑竇,覺得各部落均有貴人被刺殺,不是鐵木真所為,他們懷疑的矛頭也只會指向金國,而非自己。
這就是潛伏在暗中的好處!
直到天地間第一抹亮光跳躍了起來,岳無笛才從沉思之中,清醒了過來。雪峰頂上的空氣十分的清新,令人心神愉悅。岳無笛戀戀不舍地慢慢踱步走下了雪峰,崎嶇絕壁,在他腳下簡直就是坦途。
當走到山腳下的時候,勤勞耐苦的牧民已經紛紛出了帳篷,趕著牛羊在草原上啃嚙那殘冬余下的敗草。蒙古的春天,還沒有到。
郭靖今年才六歲,身體卻是像牛犢子一般的健壯,小小的身體趕著一群羊羔在草地上四處地啃嚙,他根本就不像是一個孩子,羊羔走到哪里,他便走到哪里,羊羔停了下來,他便也停了下來,決不會因為貪玩而遠離羊羔一丈以外。
他的目光沉靜而不呆滯,有時掠過羊羔身上,大而純凈的眼睛中,才會顯現出一絲笑意,讓人覺得他身上還有那么一絲屬于孩子的活躍。
岳無笛第一眼就認出了郭靖,雖然一身蒙古小孩的打扮。質樸的臉龐和敦實的身體,也像一個蒙古人多個一個漢人。但是眉目之間那與郭嘯天十分相像的英氣,卻是讓岳無笛在第一時間就肯定了,這個小孩,便是郭靖。
“小孩,我來找一個人。”岳無笛走了過去。臉上出現一抹淡淡的笑意。
郭靖仰起了頭,岳無笛緊緊地站在了他的身前,令他只有抬起頭,才能看清岳無笛的臉。
郭靖微微有些失神,在蒙古的六年歲月里,他從來沒有見過像眼前這人般給他奇異感覺的人,年幼的他不知道怎么形容,也許長大之后他回憶起這一幕,會總結出魅力和氣質這幾個字眼。
“我找郭靖。你知道他在哪里嗎?”見郭靖仰著小臉看著自己,卻是緊閉著嘴巴一言不發,似乎在等待自己繼續說下去一般,岳無笛便很痛快地滿足了郭靖的要求,如是說道。
郭靖的小臉上有一絲疑惑之色閃過,他下意識地說了兩句蒙古語。
“你就是郭靖?郭靖是漢人,你卻不會說漢話么?”在郭靖未出生之前,岳無笛便在草原停留過幾個月。對于一些日常的蒙古語,還是能聽得懂的。
郭靖似乎想起了什么似得。用漢話說:“你是誰?是岳叔叔么?”
岳無笛這才大笑這將郭靖抱了起來,拍拍他圓滾滾的腦袋,道:“沒錯,我就是你岳叔叔,看來你娘把什么都告訴你了。不錯,真不錯。你很聰明,我當年的心思畢竟沒有白費。”
郭靖覺得自己一點都不聰明,起碼岳叔叔的這幾句話他就聽不懂,一個人聰不聰明,不應該是天生的么。怎么岳叔叔說他當年的心思沒有白費?
他不知道,包括他的母親李萍也不知道,如果沒有岳無笛不遠千里送去的九華玉露丸,并且悉心護送,李萍就將在那樣冰天雪地的戰場上產下郭靖,無論是嚴寒還戰場上死人死畜的疫氣,都會讓這個原本根骨不凡的小孩,生下來就大傷元氣,變得愚魯起來。
李萍只以為,如果沒有岳無笛的相救,也許他們母子都已死在茫茫白雪之中。
岳無笛自然不會多說,他將郭靖放了下來,才道:“你娘呢,怎么沒有見到她?”
“我娘病了,所以今天我出來放羊,放完羊我還要回去給我娘做飯吃。”郭靖回答道。
“好孩子。”岳無笛笑了笑,道:“羊別放了,帶我去找你娘,你們的帳篷已經不在原來的位置了,叔叔可找不到。”
“嗯!”郭靖重重地點了點頭,雖然這樣一來羊羔就會餓一天,但是岳叔叔是自己和母親的救命恩人,還是父親的好兄弟,娘說過,自己要向敬重爹爹一樣,敬重岳叔叔。
在小郭靖的領路下,岳無笛來到了郭靖母子的帳篷,還是原來岳無笛置辦的那個,只不過六年下來,早已破舊,很多地方都有縫縫補補的痕跡。這六年來,他們母子的生活并不是那么容易。
李萍并沒有什么大病,只是感染了風寒,在草原上這是了不得的疾病,在岳無笛的眼中,卻是不算什么。
見到岳無笛到來,李萍蒼白的臉色上頓時有了紅潤,立刻吩咐郭靖奉上羊奶和羊肉,就要起身款待岳無笛。
岳無笛阻止了她:“嫂夫人抱病在身,還是躺著吧。郭靖年幼,只有你這么一個母親照顧他,你可千萬不能有事。”
李萍聞言,頓時垂下了眼淚,痛苦地道:“妾身本不是嬌弱的女子,鋤頭抗得,羊兒也放得,身體健壯得像男人。來到草原經歷了六年風雪,都沒有病過,現在天氣馬上就要回暖了,而妾身卻在這個時候病倒,可憐靖兒這么小的孩子,每天要出去在風雪中放羊,回來還要給我做飯。”
“妾身別的不怕,只怕這次萬一沒辦法好起來,靖兒這個孩子孤苦無依,可怎么辦?現在好了,岳叔叔來了,妾身便是現在就死去,也放心了……”
“嫂夫人何出此言,你只是偶感風寒,這是小恙,我給你開一帖藥,渡幾回氣。歇息幾天便能好了,何必說這么喪氣的話。六年前我就說過,郭靖這孩子,我要教他本事,讓他將來做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你沒有見到郭靖出人頭地。報仇雪恨的日子,怎能輕易言死?”岳無笛勸慰道。
“娘,我也不要你死!”郭靖也聽出了母親的喪氣話,急的哭道。
“靖兒。”李萍臉上出現欣慰的笑容,道:“好孩子,你岳叔叔說得對,娘不會死的,娘要看你和你岳叔叔學成本事,給你爹報仇雪恨的那一天。你知道么?”
“嗯!我知道!”郭靖小臉上滿是堅決。
草原上沒有什么中草藥,岳無笛雖然懂一些藥理,卻是巧婦難為無米之炊,沒有辦法配制藥湯,只能將真氣驅入李萍的體內,將她的體內的寒氣漸漸地驅走。岳無笛的真氣太過霸道了,動輒便會傷人,因此岳無笛運氣之時。只敢一小絲的真氣,還得小心翼翼地控制。才能保證不傷到李萍脆弱的經絡。
渡了一次氣,李萍的臉色便好多了,就要起來,卻被岳無笛攔住,道:“嫂夫人不通武學,經脈脆弱。因此我運功之時不敢用勁,那些寒氣只是祛除了大部,小部還殘留在你身體內,這時候千萬不能再受風寒了,否則我剛才就前功盡棄。你躺在床上休息。明日我再渡一次氣,你再歇息幾日,便能痊愈了。”
李萍點頭說道:“有勞岳叔叔了。”
“我當初沒能救下郭大哥和楊二哥,已愧疚在心,嫂夫人再說這話,可是折煞我了。”岳無笛想起六年前的風雪驚變,再看看郭靖和李萍,不由想象如果當初自己沒有陷入定境之中,救下了郭楊,現在又會是一副什么樣的情景。
郭靖和李萍不會經歷九死一生來到大漠,應該是和郭嘯天找了一個僻靜的地方隱居,父慈子孝,夫唱婦隨。
楊康和包惜弱也不會委身在趙王府中,而是和楊鐵心在一起。
只是,自己在蒙古和金國之中,將來就少了兩顆絕妙的棋子。
如果時間回溯,上天再給岳無笛一次能夠選擇的機會的話,岳無笛悚然發現,自己多半……多半會見死不救。
臉色略略有些發白,岳無笛強行岔了一口氣,內腑的微微刺痛才讓自己清醒過來,又恢復了往日的淡然神采。
“靖兒,出來,岳叔叔教你武功。”岳無笛如此說道,似乎把郭靖培養成一個杰出人物,能讓他尋回一絲的慰藉。
郭靖神色歡喜,聽娘說過,自己的父親便是身懷武功的英雄好漢,祖上更是大名鼎鼎的梁山好漢賽仁貴郭勝。而岳叔叔,武功就更高啦,聽過能夠御神鳥而飛行,已是神仙一般人物了,聽說當年岳叔叔便是這般在茫茫風雪中,從天而降,找到了還沒出生的自己。
李萍也是極為欣喜地目送岳無笛拉著郭靖的小手走出了帳篷,能夠和岳無笛學到武功,在她看來是郭靖三生修來的福氣。
小郭靖畢竟還是舍不得讓他的羊羔餓著,一邊趕著羊羔,一邊跟在岳無笛的后面,有時羊要停下來吃草,卻被他連拖帶趕,硬是始終跟在岳無笛的身后。
岳無笛知道他的心思,特意選了一片草葉稍微茂盛一些的地方,才停了下來。
郭靖見到羊羔兒都在自在地吃草,不由滿足地拍了拍滿是羊騷味的手,正要走過去向岳無笛學習武功,忽然天上一直黑雕俯沖了下來,隨即一陣勁風吹過,那只黑雕已被擊落在地。
郭靖看見了是岳無笛出手,小臉頓時就漲的通紅,想要和岳無笛學本事的心思更加的熱切了,舉手投足就能打落一只大雕,草原上最勇猛的戰士都沒有這樣的本事!
正要歡喜地大叫出來,卻見一只羊羔,被剛才的一幕驚得張開四蹄就跑了出去,羊羔是牧人的性命,郭靖怎么能放它走掉,連忙大叫:“岳叔叔,我先去把羊羔追回來!”
岳無笛笑笑,也沒在意,但是當看著郭靖跑出去的方向,側耳傾聽后,臉上的笑意就消失了。
連忙快速追趕了上去,郭靖已經找到了小羊,捂著小羊的腦袋,藏在一片小丘之下,身子有些發抖。
岳無笛摸了摸他圓滾滾的腦袋,問道:“靖兒,怎么了?”
郭靖指了指遠處,那里煙塵蔽日,喊殺聲震天,無數的戰馬在奔馳,數不清的箭矢在紛飛,不時地有尸體倒下,有血光濺起,生命如煙花一般綻放出最靚麗的色彩后,就黯然凋謝。
“你在害怕么?”岳無笛問道。
郭靖仍是哆嗦著手指,指著遠處山丘上的一名黑袍將領,他的軍隊已經被敵人包圍在了山丘里,但仍是指揮若定,豪邁勇猛。
“那個大叔好厲害,他的人少,但是殺起敵人來,卻絲毫不退縮。”郭靖用稚嫩的聲音夸贊那名將領:“我也想成為和那位大叔一樣的勇士。”
岳無笛笑了笑,道:“靖兒真是好眼光啊,你看,那名黑袍將領馬上就要反敗為勝了,他現在雖然被敵人圍住,但那其實只是他的誘敵之計。可笑敵人愚蠢,連這么簡單的計策都看不懂。”
郭靖只是敬佩黑袍將領的勇猛,可沒想過他能反敗為勝,聽見岳無笛的話,不由地希冀地問道:“岳叔叔,那位大叔真的能獲勝么?”
“你看,他的伏兵馬上就要現身了。”岳無笛指了指戰場,讓郭靖耐心等待。
果然,就在敵方大軍將大部分都上了山丘的時候,外面突然出現了兩只騎兵,如風一般迅捷地沖來,對還留在平地上的敵軍無情地展開了殺戮,殺完了平地上的敵軍后,又將箭矢和彎刀對準了山丘上的敵軍。上下合圍之下,很快敵軍就兵敗如山倒了。
郭靖振奮著小臉,道:“那位大叔真是聰明!”
岳無笛知道那名黑袍將軍應該就是鐵木真了,整個蒙古能有如此才能魄力之人,他想不出還有第二個,想到這里,他的眼睛中就不由冒出宛若實質一般的寒芒,殺機涌動。鐵木真這個名字,在他前世的歷史中,另整個東方世界和西方世界,都因之哀鳴,實在是令任何對他有所了解的人都無法輕忽。(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