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西下，將一望無際的草原染得金黃一片，幾輛馬車在草原上緩慢行駛。
忽地，前方一人舉手示意車隊停下，隨即一道極有力量的聲音傳來：“天色已晚，今夜就在此地歇息，大家埋鍋做飯。”
一陣叮當之聲響起，不多時，在草原的上空，就已經冒出了不少的青煙。
“麻子，多撿些干草過來，奶奶滴，這大草原上，就是沒有干柴這點不好，做個飯真特么麻煩。”一名正半跪在地上往臨時搭建起來的土灶里吹氣的魁梧漢子對著一邊正在躬身拾干草的年輕人說道。
“得咧高哥，馬上給您送過去。”年輕人長著一臉的麻子，個子矮小，不過一雙眼睛異常明亮，顯得機靈，聽到有人叫喊，當即笑著回了過去。
“我不明白，大戰在即，為什么我們還要來到人間，而且還跟著這么一支車隊，你到底想干嘛？”
楊晨和羽正坐在最后放的一輛馬車的車轅上，見到楊晨嘴里叼著一支隨手扯來的狗尾巴草，正在悠閑地看著前方的情景發笑，羽很不解，于是問道。
“其實我也不知道我們下來能夠干什么，不過我總有一種感覺，這一次的戰場，似乎不會在虛無之地。”楊晨的目光透過了正在拾撿干草的麻子，透過了跪在地上往土灶里吹氣的高哥，投向了遠處，那顆整下落下的巨大火球，幽幽說道。
自從來到這里，他就一直很好奇，明明這里和地球沒什么兩樣，有日出有日落，晚上還有圓圓的月亮，為什么就不是地球呢？
來到這里已經有一個多月了，起初，他們是在一個叫做清河國的小國，后來又因為不知道要做什么，就加入了一只前往整個楓藍大陸上最強大的帝國——宋國的商隊。
在幾天前，商隊遇到了一伙強盜，最終還是羽出手替車隊解決了問題，于是兩人的待遇，也由馬夫變成了現在的座上賓，擁有單獨的馬車。
“那好吧，那么你說的信仰到底是什么？”羽有些無奈，說實話，她一向不是很喜歡人間，特別是孱弱的凡人，總是能夠感覺得到，只要自己揮一揮手，對方就能喪失生命，實在沒有什么意思。
可問題是，自從來到人間之后，她的新王，非要讓她改口稱其為楊晨，而她自己，也被對方叫做落雨。
還美其名曰為了掩護身份。
好吧，就算如此，為了任務，也就忍了。
可是后來她才發現，加百列……呃……楊晨根本就沒有一個明確的目的，每一次發問，總是說什么這里是天使文明存在的根源，跟信仰什么的有關系，再問下去，他又不說了，急得羽直接郁悶得想吐血。
“信仰，其實不過是眾多人的新年或者說意志集中在一起而產生了某種強大的力量。”
不過這一次，沒等楊晨開口，他們的身邊就響起了一道蒼老卻有力量的聲音：“落雨姑娘，難道你在信仰上，有什么疑惑嗎？”
楊晨聽得出來，說話的是車隊里一個叫做葉蘇的老人，枯瘦如柴，頭發花白，而且脫落大半，楊晨估計他的頭發還沒有他臉上的褶皺多，而且老人穿著破爛，不修邊幅，不過在車隊里卻頗有威望，似乎這一次的車隊所保護的就是這位老人。
“葉老。”楊晨起身，對著身邊的老人恭敬行禮。
他行的是大宋最高規格的晚輩禮，而且是誠心誠意的，并沒有任何敷衍的意思。因為他看得出來，這位葉蘇老人，絕對不簡單。
羽撇撇嘴，也跟著行禮，隨后道：“我的信仰從來都沒有問題。”
她說著，還特意偏頭看了楊晨一眼。
“哦？”
葉蘇老人來了興趣，看向楊晨，微笑說道：“看來，楊晨小兄弟不是凡人啊？”
“哪里哪里，葉老說笑了，不過是宇宙一塵埃而已。”
“小兄弟這說的是哪里話？”葉蘇老人微微一笑，在草地上坐了下來，目光深邃，望著天上無盡的虛空，輕輕道：“宇宙之大，無邊無際，誰又不是天邊一顆塵埃呢？即便是至高無上的神圣之王，只怕也不敢說自己是天下主宰吧？”
羽聽得這話，臉色一沉，目光變得有些微冷，正要說話，卻被楊晨攔下，這時候，他更加確定了葉蘇老人不是簡單貨色，自然不會讓羽亂說話，而引起不必要的麻煩。
要知道，整個楓藍大陸都是光明神教的教徒，而葉蘇老人此時所說的話，一旦被那些光明教徒聽到，只怕要把他架到火堆上面去，活活燒死。
可是楊晨分明看到，葉蘇老人在說這句話的時候，眼神里除了清明以及對星空的向往，別無他物，而且他的語氣，平靜至極，仿佛只是在闡述一件很平常的事情，這本就不是普通人能夠做到的。
更為主要的是，葉蘇老人身上沒有半點修行者的氣息，實實在在的普通人一個，可在他的身上，楊晨卻感覺道了一種超脫自然，甚至隱隱有金光散發出來的感覺。
這老頭，是要成圣啊。
所謂的圣人，便是對天地自然的理解，已經即將接近本質，甚至本身快要成為自然的一部分。
這種情況，用地球的話來說，那就是得道。
楊晨苦尋多年，甚至現在已經成為天使之王，掌管著三十六個人類世界，卻還沒有達到葉蘇老人這樣的境界。
可葉蘇老人不過一介凡人，沒有任何的修為，對天道的領悟竟是如此高深，即便是對粒子方程學說深信不疑的楊晨，都被他深深折服。
他對老人的態度愈加恭敬，道：“那么也老先生認為，信仰一是，普通人該做如何態度？”
他這個問題是誠心的請教，就算他知道這顆星球是所有天使文明的力量來源，是他體內信仰之力最根本的源頭，卻也不知道該如何處理普通人與信仰之間的問題，他這一次來到這個世界，為的，就是尋找人類與天使之間的聯系，從而處理好信仰的問題，為天使文明的延續尋找長遠的辦法。
此時聽到葉蘇老人似乎對信仰頗有心得，頓時起了請教的心思。
“楊晨小兄弟這個問題問得好。”葉蘇老人開心了起來，滔滔不絕道：“縱觀整個大陸，全部都在光明的籠罩下，就算是最為狂妄的人，都不敢提出對信仰的疑慮，楊晨小兄弟你能夠問出這個問題，光是這份勇氣，我就十分欣賞。”
楊晨微微一笑，并不說話，心道老子現在既然繼承了神圣之王的王位，可以說是你們的神，難道問問又能怎么了？
不過葉蘇老人顯然不知道楊晨心里所想，見得他微笑，還以為是對方認可自己的說法，當即愈發開心，繼續說道：“信仰一是，源自圖騰，在遠古時代，人們正處于蠻荒，天災不斷，于是開始有人尋求心靈上的安慰，虛構出來一個神，希望神能夠為自己免去這些災禍，漸漸地，這種思想發展成了某種信念，于是一代傳一代，人數越來越多，也就成了信仰。”
“你的意思，是不是就是說，神根本就是人類幻想虛構出來的，根本不存在？”葉蘇老人的話音剛落，羽就冷冷問道。
葉蘇老人看了她一眼，微笑回答道：“當然不是。”
“那么這不就和你之前的說法相沖？”
“實際上并不沖突，比如我之前就已經說過，信仰是眾多人的信念或者說意志集中在一起而產生了某種強大的力量，我們可以說，這種力量造就了神的產生。”
“你應該被火燒死，不，你一定會被火燒死，一定！”
不去管葉蘇老人和羽在后來又爭吵了什么，楊晨完全沒有心思去理會，他此時的腦海里，已經完全被葉蘇老人之前的那句話所震撼到了，一片空白。
神是因為人的信念才產生的，這只有每一代的天使之王才能夠知道的秘密，就這么被一個連修行都不會的普通老人說了出來，這已經超出了不可思議的范圍，完全是顛覆了楊晨的三觀。
這位葉蘇老人到底是何許人也？居然光憑對天道的理解，就能夠想到這一層，正如羽所說，他如果不是被火燒死，絕對能夠成圣。
“既然你說神是真實存在，那么你說出這樣的話，難道不怕遭天譴？”羽怒氣沖沖地說道。
葉蘇老人的觀點，已經完全激怒了她，身為神圣之王的左翼護衛，她向來都覺得天使對于人類來說，就是神，神創造了人類。
可現在，一個人類卻對她說，神是由人類創造的，她怎么能不生氣？更何況，新任的神王，就在身邊，對于葉蘇老人這種狂言妄語，實在是改承受最嚴酷的刑罰。
“我很怕。”葉蘇老人依舊平靜，只聽得他淡淡說道：“但千百萬年來，神從來沒有出現過，而且……我是人類。”
羽不解，楊晨卻懂了。
神從來沒有出現過，所以存在或者不存在，尚且不知。
我是人類，自然要為人類著想。
于是他問道：“你是說，人類可以選擇自己換掉神？”
“是的。”葉蘇老人平靜回答。
“你在找死！”羽的聲音有冷了幾分，身上的氣勢猛然暴漲，大有爆發的趨勢。
楊晨趕緊制止，就算葉蘇老人說的話是有幾分對神的不敬，但他說的確實是實話，而且……似乎在這段談話里，他隱約察覺到了什么，卻又抓不住。
“葉老先生，實在對不住，我這個妹妹從小就是光明教徒，生平最聽不得有人詆毀光明，所以您老見諒。”
“無礙無礙，年輕人難得有這么堅定的信仰，我高興還來不及，又怎會生氣？”
“可她剛剛想殺了您。”
“很多人都想殺我。”
楊晨無語，很多人都想殺你，結果你卻活了這么久，這確實是個奇跡。(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