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然地域廣闊,又是草原平原居多,駿馬奔馳之下,千里之距也不過幾日而已。
烏旺出去之時走的就是武山關,收攏了王帳的散兵和從星峽逃出去的人之后,重新聚集起了七萬之眾。
想起顧陌寒大軍都集合在嘉峪關,而武山關的尤將軍既然開了一次門,再開一次門也沒關系。
而武山之后便是甘州城。
本還是有些猶豫,當收到何將軍的信息之時,烏旺便再無猶豫之心。
心里只覺得楚人不光貪婪,還愚蠢。
為了搞死顧陌寒,這可真是什么都不顧了。
甘州城一失,甘州便斷成兩片,西北軍的縱橫優勢完全失去,那么,甘州,就會是他烏旺的天下。
那些楚人指望著他搶完就走……
還真是小看了他的野心。
只是想著自己七萬人還是有些不穩妥,又找人去聯合那些敗退的另外兩個王帳的殘兵。
誰知道得來的消失是,一個王帳往西邊退去,而往北邊退去的,則遇見了一支騎兵。
在草原上追逐了幾日,那個王帳的軍隊被那隊騎兵打得七零八落。
連大汗都被抓了去。
正好這時候尤將軍又來了信,他便再不遲疑,率軍從武山關進關。
進關之后,順便就將尤將軍和他那五千手下給宰了。
離得甘州城還有些距離,便可以看見甘州城里發出的火光,想來是那些楚人自己動了手。
甘州城內亂,可正是進攻的好時機。
只烏旺的得意并沒有維持多久。
到了甘州城前,迎接他的,不光有城內漫天大火,還有高聳城墻上密密麻麻的守城士兵。
烏旺第一個反應,便是自己又上當了!
和在嘉峪關一樣,那些楚人是故意引他前來。
比起嘉峪關,以糯米汁桐油合在一起澆筑而成的甘州城墻更加堅固,而他們都是騎兵,比的是速度,并沒有帶攻城器械前來。
用騎兵攻城,那是找死!
心里正罵著楚人狡詐,咦!城門居然打開了!
烏旺心里還疑惑著,前頭部隊卻已經不管不顧的沖了進去。
可才沖進去不到兩萬人,那城門……
它又關上了!
烏旺更加確定,這******就是個陷阱!
正氣得吐血之時,后方來報,那個滅了一個王帳的騎兵從高臺關進來了,直接逼近他們的后方。
那隊騎兵舉著的,是秦字大旗!
秦家之旗,以前八百年間,都是草原民族的噩夢,好在楚國皇帝蠢,將那家人都滅了族。
可是,十幾年后,又出了一個讓柔然人聞風喪膽的秦家旗幟。
血修羅秦齊的秦!
那混蛋不是在漠北嘛!漠北離了甘州可有幾千里!
便是從草原上直襲過來,也不是幾日能到的!
烏旺心頭劇顫,突的想起了去年在漠北城,若不是他跑得快,只怕也跟著二王子一般落入了那人的手里。
那個,在戰場上,如同殺神一般的血修羅。
那是,比顧陌寒更讓人恐怖的存在。
若是讓他和顧陌寒兩人圍合成功,他好不容易聚集起來的這些騎兵就完蛋了,而他這還沒坐了一個月的大汗位置,也沒了!
當機立斷,烏旺立時下令,放棄進城的那些手下,留了一萬人阻擋那支騎兵,帶了嫡系,直接繞過甘州城,往別的關口而去。
西北軍的總數是多,但是主要駐扎的,也就是嘉峪關和居中照應的甘州城,其他的關口駐兵并不算多。
這些楚人想讓他落進陷阱,他就讓他們好看。
拿不下甘州,也要讓他們手忙腳亂。
前頭的柔然人突然兵分兩路,吳山皺眉道:“將軍,他們跑了。”
秦齊身子微微前傾,將腹部傷口抵在了馬鞍凸起之上,淡淡的道:“烏旺不是個蠢的,跑了也好,要不,咱們也吃不下去。”
要防止柔然人和東北的黑山之人偷襲,漠北城就不能空。
他帶出來奇襲的,也不過三萬人。
和他木耳王帳在草原上打了這么幾日,收獲雖然大,自己人也有所折損,而且人疲馬憊,他便將傷兵和俘虜都留在了高臺,再加上留下來看守的人,帶進來的,也不過一萬三千人而已。
要真和烏旺的七萬人硬拼,那就是死路一條。
好在烏旺這人多疑謹慎,又是個看著不對就逃跑的性子,這才能嚇了他走。
只是,甘州城里為何突然起了這樣的變故?
看這城里火光熊熊的模樣,應該是城里的軍隊有變。
到底是什么事,能讓那些人不顧殺家滅族,直接在城里叛亂?
便是借著柔然人的手拿下甘州城,那些人也逃不開一個死。
若不是被逼到極處,絕不可能出此下策。
顧陌寒做了什么?
不!不對,這么不講策略和后果的事,顧陌寒絕對不會犯這種錯誤。
那么,是什么地方出了岔子?
而……
甘州城里這么亂,那人可還好?
腦中浮現出顧欣悅那巧笑嫣然的模樣,秦齊心底涌起了一絲柔情,隨后便是不安,和對顧陌寒微微的不滿。
甘州情況這么危急,他又是在下著一盤危機重重的棋,這種時候,居然還單獨帶了她走……
便是對自己再自信,也應該先送了她回去,遠離甘州這趟渾水。
一切,都等事情落定之后再說。
天知道當他接到何牛的信說那兩人失蹤之時,心里焦急成了什么模樣。
若不是隨后便收到顧陌寒的信,他差點就不管不顧的從漠北城跑了過來。
可便是這樣,在依照顧陌寒指令帶兵前來之時,他心里的火氣,還是讓他一路如同弒神附身一般,便是自己,都覺得自己冷冽暴虐得不像自己了。
唔……
現在連吳山都離了他有一個馬身的距離。
“咱們上?”被秦齊的眼神一掃,吳山打了個冷戰,忙又往前一個馬身,離得他遠了些,問道。
秦齊微微瞇了下眼,轉回頭看向城門,道:“列隊,整陣,吹號角,通知城里的人是我們,別讓城墻上那些傻瓜誤傷了。”
“是!”吳山揮手打了幾個指令。
尖銳的號角聲響徹云霄,在越來越大的雪花中,帶了凜冽之意。
城墻前的柔然人涌動著,也開始列陣。
列了一會,突的,身后的城門又打開來,原先沖進去的柔然人,退了許多出來。
在其中,還夾雜著一些西北軍。
城門前亂成了一團。
秦齊不覺挺直了身體,細細看了看那些混在柔然人里面西北軍的服色,冷冷的道:“何道明反了!不用管他們,一起殺了!”
“是!”吳山應了一聲,身后的旗令官用令旗打出了命令。
身后的戰陣里傳出了震天般的叫聲。
馬蹄踏動,駿馬不耐的噴出的熱氣在雪中形成了一道道白煙。
秦齊一手控韁,一手長槍斜握,冷冷的看著那些從城門中涌出的越來越多的西北軍,手中長槍慢慢翹起。
只要一聲令下,他后面的戰陣就會如同嗜血的蛟龍一般絞殺上去。
視線在遠處那些慌亂的人群中掃過,當看到幾個黑影從一邊的城角之處偷偷掠過去之時,秦齊的眼瞳猛然一緊。
而在此時,遠遠的,城內突然暴起了三朵煙花。
“吳山,你帶人沖鋒!”丟下一句之后,秦齊一夾馬腹,如同利箭一般,調轉了方向,往那幾個黑影追去。
只留了吳山張著嘴愣了半晌之后,方將手臂揮下,大聲道:“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