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慕闕給他們兩個人跪了這么長時間,于情于理,都說不過去,蔣夫人噤聲后,蔣老爺馬上上前,把慕闕給扶了起來,讓其坐在了椅子上。
隨即,蔣老爺也坐下,他為官多年,表面功夫滴水不漏,就算是對女兒沒有多大的感情,在慕闕看來,也像是一個為了女兒的死傷心的垂垂老者似的。
他們一個是蔣馨的夫君,一個是蔣馨父親,臉上的難過到底有幾分真,幾分假,恐怕也就只有他們兩個自己知道了。
慕闕原本不想坐的,可是蔣老爺一直堅持,他也只能在坐下以后,繼續道歉。
蔣老爺沉痛地聲音響起:“唉,我們都明白的,這件事也不能怨你,只希望殿下能多念念馨兒的好,多想想小世子,我們也就心滿意足了。至于其他的,蔣府并不求。”
蔣家是四大家族之首,不光是蔣老爺,他的幾個兒子,在朝中也是大有作為。
慕闕暗自在心中罵了他一聲老狐貍,對于送上門的忍讓,他還是收下了。
畢竟這樣一個家族,他之前就算是對元錦玉傾心的時候,也沒想過要把蔣馨休棄、把他們給放棄。
同在朝中,他還有更多需要蔣家幫扶的地方。
于是慕闕面容極為誠懇,就差伸出手來發誓了:“蔣老爺放心,本王定會好好對待小世子,不會讓他受半點委屈。若是本王日后……重新娶妻,小世子的地位也不會被撼動。”
聽他這么一說,蔣老爺倒是松了一口氣。
那畢竟是自己的孫兒,他當然要好好照拂,而且若是自己的孫兒以后成為了皇太子,他們蔣家也跟著受蔭庇。
蔣夫人現在是把慕闕當成仇人,蔣老爺也在心中告訴自己,不能輕易把女兒的死放下。
可是官場上有官場的做法,在他心中權衡過,覺得還是跟著慕闕最劃算。
蔣老爺是放心了,蔣夫人卻心寒了。
她沒忍住,聲音拔高不少:“馨兒才剛死,你就想著要娶續弦了?你讓馨兒在九泉之下,也不會瞑目的!”
還沒等慕闕說話,蔣老爺又瞪了過去。
真是,男人在說話,女人總插什么嘴?他們都是有自己的考量的。
尤其是關于小世子地位的事情,難道不應該早點說清楚了么?
慕闕那些話的意思,可不是說他馬上就要娶別的女人了啊!
蔣夫人委屈得很,知道現在她也沒處說理去。
皇上、德妃都向著慕闕,蔣老爺也認為她是不顧全大局,就算是家中的幾個孩子,都沒有站在她這邊的。
她痛恨死了慕闕,暗下決心,一定要把蔣馨的死給查清楚了才行。
蔣老爺和慕闕賠笑著,畢竟他是王爺,蔣家惹不起:“殿下,內子也是因為馨兒的死去,太悲傷了,才有些口無遮攔,請殿下不要怪罪。”
慕闕連忙擺手:“你們的心情,本王非常能理解。那是本王的王妃,她死了,本王的難過,不比你們要少。所以蔣老爺盡管放寬心,本王絕對不會計較。”
蔣老爺點了點頭,眼中浮起一絲欣慰來。
不過慕闕雖然是和蔣老爺交談著,其實心思有部分,是放在蔣夫人的身上的。
他看出了,蔣夫人只是一時忍耐,實際上根本就沒放棄過,要給他女兒伸冤。
這怎么可以?牽一發動全身,她不想活了沒關系,德妃可不能跟她一起深陷泥沼。
于是等慕闕從蔣府離開的時候,還單獨叮囑了蔣老爺幾句:“蔣老爺,”他的目光別樣幽深,透露著的,都是高位者的氣魄,無可拒絕:“蔣夫人近來情緒實在是太激動,本王擔心,她若是出府,會有危險,所以……”
蔣老爺馬上就懂了,連聲應著:“殿下您放心,這段時間,臣一定會看好她,不讓她給任何人添麻煩的。”
慕闕滿意地點了點頭,這才轉身離開。
所以這件事,他本來是以一個賠罪者的姿態來的,卻以退為進,讓蔣老爺重新站在了他這邊不說,更重新臣服于他。
至于蔣夫人,府中的實權依舊是蔣老爺掌管著,對于蔣夫人以前出府,蔣老爺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現在呢?他當然不會輕易放她離開。
不僅如此,蔣夫人身邊的幾個下人,都被蔣老爺以各種原由調走了,換上了他自己的人。
這樣蔣夫人就算是想打探消息,也很困難了。
她很是郁悶,鬧了幾次,蔣老爺去都不見她,最終還變相地把她給軟禁起來了。
蔣夫人終于是心灰意冷。
元錦玉是一直派人盯著這幾家的動靜的,聽說慕闕在蔣府很長時間后才出來,還是蔣老爺親自送他的,元錦玉心中就有點譜了。
這慕闕,不愧是上一世同慕翎戰到了最后的人,心機這樣深沉,對危險的感知,也很是敏銳。
他走對了一步棋,所以德妃和容府,都沒有受牽連,蔣夫人如今也被蔣老爺給軟禁在了府中,元錦玉不擔心她會來找自己的麻煩。
就算是她查到了自己的身上,元錦玉也絲毫都不畏懼。
換句話說,她還等著這些人來打壓她呢,她們若是不動手,自己還怎么回擊?
死了一個蔣馨,只是緩解了她心中一點點的氣憤而已。德妃還有蔣夫人,她們也聯手害了衛楚秀,這一點,元錦玉絕對不會忘。
慕澤這天晚上回來的時候,發現元錦玉坐在燈下發呆,手邊還放著一個小包袱,知道那應該是她為了明日給衛楚秀送行準備的。
為了這件事,她都已經茶飯不思好些天了。
慕澤眼看著她的小臉兒越來越瘦,總恨不得親自給她喂飯,讓她胖一點才好。
走去身邊,元錦玉聽到聲響,就抬起了頭來:“九哥,你回來啦。”
不像是往日那樣歡欣雀躍,慕澤知道她是有心事。
“嗯”了一聲,慕澤和她說了說端王府的事情:“慕闕昨日就進宮去回稟皇上了,皇上護著他,所以蔣府也拿他沒辦法。今日他去了蔣府賠罪,德妃也命人送上了厚禮,但其實,暗地中,她已經在給慕闕物色新的妃子了。”
元錦玉微微詫異,男人怎么把這件事調查的這么清楚的?
轉念一想,她就明白了。
自己的男人又不是草包,他是軍營出身的,對于打探敵情肯定有自己的一套手段,就看他培養出的那些暗衛,都不是普通人物。
就像是把玉煞的存在瞞著慕澤一樣,元錦玉也沒有問過慕澤是怎么得知這些事的,只是輕嘆了一口氣。
慕澤輕輕地把她給攏在了自己的懷中,親了親她的面頰,雖然什么都沒說,也讓元錦玉感覺到了溫暖。
晚上躺在慕澤的身邊,她半天睡不著,肚子中的孩子偶爾還會動,她能感覺到他們蓬勃的生命力。
往慕澤的懷中湊了湊,她抬頭看著他,就算是夜里,也能知道這個男人是閉著眼睛的。
她小聲地問著:“九哥,你沒睡吧。”
“嗯。”慕澤伸手,把元錦玉摟得更緊了一點。隨即他還問著:“錦玉是想喝水么?還是身體不舒服?”
“不是,我就是有點睡不著。”她感慨著:“上次送秀秀離開京城,還是看著她意氣風發地跟著容辰出征,這才多長時間過去,就已經是物是人非了。”
慕澤的體溫透過薄薄的中衣傳過來,讓元錦玉別樣眷戀。
她早就已經把所有的心酸與愛恨,都凝聚在了這個男人的身上,黃泉碧落,割舍不得。
慕澤不知道怎么安慰她才好,心中有的想法,因為不確定,擔心她孕中思慮更多,就也沒說。
他轉換了個話題:“錦玉,若不然,我再給你講些以前的事情?”
元錦玉有點猶豫,柳葉眉微微皺了起來:“可戰場都好血腥啊,還很凄慘。”
慕澤有點無奈,他以前的生活,就是那樣的,改變不了。
不過好在他現在已經會變通很多了,就說:“行軍趕路的時候,也能碰到一些趣事的。”
元錦玉瞬間就來了興趣:“啊,那我要聽!”
她好奇的模樣讓慕澤別樣滿足,他就這樣擁著元錦玉,講了起來。
暗夜中,他的聲音別樣醇厚,像是美玉,又像是一壺好酒。
元錦玉雖然是聽得津津有味的,也覺得他說的那些事情都很有趣,可畢竟懷孕太累,現在時辰還這么晚,她不多時候,就睡著了。
慕澤把元錦玉的被子蓋好,親了親她的眼角,只覺得心中格外滿足。
這會兒他都不知道,他就因為這么一次的經歷,他以后就變成了家中的講故事小能手。
反正不管是南疆還是江湖的事情,他都能講上幾段,后來元錦玉有不愿意哄孩子的時候,就把孩子直接丟給他,每次寶寶聽他的故事,都聽得雙眼亮晶晶的,一個勁兒地追問。
都說父不抱子,在大周很多的家族中,父親都是威嚴的代名詞。可因為慕澤的這些舉動,他的孩子和他很親厚,不過這都是后話了。
元錦玉第二天醒得很早,還是她把慕澤叫起來的。
她的東西都已經收拾好了,沒有去衛府,而是直接去了城門,等著耶律真的車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