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醫院的時候,整個醫院都已經被封鎖了。
“少主。”所有人打了招呼。虞安和李時他們也都在人群中。
成明匆匆在大廳里相迎,“少主,費先生的情況不是很好。”
夜梟神色一沉,“凱賓怎么說?”
“恐怕……時日無多。大家都要有心理準備。”
夜梟呼吸重了些,沒有說話。
“現在什么都不說了,先上去吧。”成明又看了眼白粟葉,“白小姐,費先生現在情況非常不穩定,我擔心見到你,恐怕會引起他太大的情緒波動。所以……麻煩你就在樓下等吧。”
夜梟緊了緊白粟葉的手,回頭看她,“讓虞安先送你回酒店,醫院冷,別在這待著。”
“好。你別擔心我,先去看看你義父要緊。”
夜梟點了點頭,又交代了虞安一聲,才跟著成明上樓。
夜梟站在病房里看著躺在病床上,渾身都插滿管子的義父,突然覺得,這是一代梟雄的落沒。往日的輝煌在此時此刻,都看不到半點蹤影,躺在那的,就是一個最普通不過的老人。
而且,還是一位孤獨的老人。
夜梟走近了,能看到他依稀睜開的眼里,有幾分閃爍的光。看起來,有些悲涼。
成明嘆口氣,低聲道:“費先生最近常常夢到他以前的愛人,身體也是每況愈下。”
夜梟沒出聲。
“其實費先生多少是有些后悔了。當初親手殺了那女孩的時候,他不知道女孩肚子里還懷著他的孩子。當初費先生若是沒有出手,如今,也是兒孫環繞吧!”
夜梟也是第一次聽說孩子這件事,一貫不顯山露水的面上,也有幾分震驚。
“不過,人吶,總得有取舍。若是當初沒有那么做,現在這些富可敵國的財富也不是費先生的。”成明沉吟一瞬,看向夜梟,“少主,你還年輕,人生的抉擇,每一步你都得想清楚了。以前費先生更希望你走他這條路,可現在……這條路,恐怕連他都覺得走得辛苦了。”
成明是看著夜梟長大的,也知道夜梟現在的處境,所以忍不住多說了幾句。
夜梟神色沉靜,眼神幽深,最終,只是淡淡的道:“我永遠也不會走義父這條路。”
因為,如果真有那么一天……她真的再次背叛自己,他會和她一起下地獄!
他終究不是義父,這長長久久孤苦的一生,他無法獨自忍受。
凌晨四點。
夜梟從樓上下來的時候,見到醫院大廳里站著的人時,心頭一緊,繼而,一抹難言的復雜情愫直沖他心底最深處。
都這個點了,而且,這么冷的天氣,她竟然還沒走。
里面穿著風衣,外面套著他買的那件棉衣。高挑的倩影在大廳里輕步來回走著,只看到她的背影,可是,那抹背影都似一道很好看的風景線,讓他不由得有些迷了眼。
“粟粟。”他開口,聲線有些暗啞。
聽到他的聲音,她這才回過頭來。見到他,她站在原地,牽唇笑了笑,“沒事吧?”
夜梟深目看著她。
醫院的大廳里,很冷。她雖然圍著圍巾,但是,臉蛋還是被凍得通紅。
夜梟沉步過去,將她的手握在手心里。果然,涼得沒有半點溫度。
“我不是讓虞安送你走的嗎?”夜梟皺著眉,“他怎么辦事的?”
“你別怪他,也別急著生氣,是我自己不肯走。他也不能把我扛出去。”
夜梟沉目看她一眼,握著她的手,塞進他襯衫里去。她冰冷的手,貼著他火熱的皮膚,白粟葉怕凍著了他,手縮了縮,被他握緊了,“放著,別動。”
白粟葉也就沒有再掙扎了,只是抬目心疼的看他。
他面上全是疲憊之色。
昨晚一夜沒睡,今晚又在醫院耗到現在,身體自然是有些吃不消。
“怎么不走?”
“反正我回去一個人也睡不著,在這陪你更好。”
“好什么?都凍成這樣了。”夜梟神色有些不快。
白粟葉吸了吸鼻子,“我們還要在這這么站到天亮嗎?”
“回酒店。”
白粟葉將手從他衣服里抽出來,揉了揉自己的膝蓋,“膝蓋凍得有些不太靈活了……”
夜梟二話不說,直接把她打橫抱了起來。她輕呼一聲,兩手把他的脖子抱緊了,“你這么抱著我,外面你那些兄弟……”
“他們心里其實都有數。”
只是……
這些事,還沒有攤開來談。但是,也是遲早的事。
白粟葉將冰冷的臉貼在他胸膛上,聽著他沉穩的心跳,感受著他的溫度,才覺得身體在漸漸的回暖。
“費先生怎么樣了?”上了車,她問。
夜梟坐在駕駛座上給她扣安全帶,聽到她問,抬目看她一眼,“你希望他怎么樣?”
白粟葉知道夜梟是認真的在問自己,“如果是以前,我不會憐憫他,現在……”
她頓了頓,目光認真的看向夜梟,“我不希望他有事,僅僅是因為他是你義父,你對他有感情。我在試著努力的愛屋及烏。”
夜梟心頭顫動,眼里劃過一抹流光。他緊緊握住她的手,拇指在她手背上輕輕摩挲著,有很多話想說,可是,一時間卻又什么都沒說。
他知道,她在很努力的遷就自己。
她在試著接受,她曾經不可能接受的人和事。
如果……
這一切,都是發自她內心,而不是演戲的話。
“夜梟?”見他發呆,她喚了他一聲。
他回神,搖頭,“義父還能撐一段時間。不過,要想長時間撐下去,恐怕很難。”
白粟葉無話可安慰,夜梟經歷過太多生離死別,他一向很懂得如何調試自己。而她能做的,就是陪著他。
接下來的幾天時間,白粟葉有空會去醫院看費倫斯,親自熬了湯送過去。
起先兩天,費倫斯一有精神就和她作對,把她帶來的湯灑得滿地都是。白粟葉也不放棄,還是一如既往的去。
再后來兩天,也不知道是他是不是沒了找她茬的力氣,還是敗在了她的執拗下,反正他不再對她那么兇巴巴的,還會給面子的喝幾口湯。心情好的時候,也會對她的湯提各種各樣的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