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10.
2210.
要知道古代流傳下來了多少典籍，算因為戰火已經毀了一些，但畢竟幾千年的沉淀，積累下來的也像是一片汪洋。
而在這么多的古籍里，只聽到兩個字要想起后面的章，可知有多難，因為這兩個字很有可能是完全無意義的，甚至也有可能，又許許多多相同的詞句，要分辨出來，那更是難如登天。
除非，將所有的古籍全都裝在腦子里。
不過看來，眼前這兩個學生，似乎是這樣的人。
這一回，輪到喬林出題了，他想了一會兒，說道：“紅塵。”
我和輕寒忍不住對視了一眼，這兩個字出現在我們腦海里，不外乎是一些詩句，但在這樣的試里，恐怕不會那么簡單。
果然，對方的學子也沉默著想了一會兒，然后抬起頭來，朗聲說道：“紅塵戰深，白刃相臨。勝負未決，人懷懼心。”
這是——
我對這個有些陌生了，倒是下面的那些觀戰的人立刻歡呼起來，還有人開始鼓掌，一旁的哲生拍了拍手，輕嘆著說道：“這是兵書《握經》，沒想到他們連這個也知道。”
我也輕聲說道：“真厲害。”
大家都連連贊嘆，只有查興不屑的說道：“不過是掉書袋，這有什么好稀的。背書人人都會，但事，又有幾個人會做？”
哲生回頭說道：“查師兄，話不是這么說，能背下來也不容易了，至少，那些古籍不見了的時候，還能去問他們嘛。”
查興又撇了撇嘴。
其實，他們兩的話都有道理，哲生他們是經歷過一次集賢殿大火，所以他們對于古籍的留存會很看重；但查興這個人太務實了，可以說在他身幾乎找不到什么書生氣，他注重的都是怎么做事。
實際，我也更同意查興。
所以，我有點怪，為什么南振衣會同意這一次的試，而且試的還是掉書袋，若真的是辯法論道，那至少還能有一些火花碰撞出來，可是這種近乎無意義的背誦，能給書院帶來什么？
反倒讓這個地方看起來像個集市一樣亂糟糟的。
不過，下面的人還是看得很起勁的。
接下來，大廨里的兩個學生又你來我往的過了幾“招”，涵蓋的內容也很廣，儒釋道兵法墨，樣樣皆有，有一些甚至是我聽都沒聽說過的，對方還都能接得，引得下面的人不斷的驚嘆。
這時，喬林又出題了——
“一人。”
“一人知女，尚可以去。”
這一段，我真的一點都沒聽說過了，難得對方竟然這么快接了，我輕輕的“喔”了一聲，表示驚嘆，哲生急忙回頭問我們：“這是出自何典籍？”
查興想了想，道：“《連山易》孚，一人知女，尚可以去。”
看來，他雖然看不起人家掉書袋，但自己記得的也不少。
哲生輕嘆道：“我不知道，我沒有看到過。”
查興淡淡的笑道：“學海無涯，而生有涯，以有涯隨無涯，那不是自討沒趣嗎？只要能通一兩本書，我看已經不錯了。”
“可是，那個喬林，還有他的對手，他們記得的不少。”
“只是不少，而不是無盡，終有不能的時候。”
查興似乎對這一場試不僅不太關心，甚至還有些看不眼，不過這個地方的氣氛卻是越來越緊張，可以說這場掉書袋的試已經到了最關鍵的時刻，兩個學生出的題也越來越生僻，有一些不僅我聽得大皺眉頭，連查興也是一頭霧水的。
轉眼間，天色已經完全黑了下來。
大廨走出了一個學生，看樣子是這一場賽的主事，他雙臂一展，山臺的這些人原本議論紛紛，這個時候立刻安靜了下來，聽見他說道：“今日兩位連對四千局，這是最后一句，若能搭，則今日的試無果，待明日再行試。”
原來，今天都已經試了那么多了，看來兩個人旗鼓相當，勝負是很難分出來的了。
這個時候，我偷空朝周圍看了看，剛剛那個年輕人搶在我們前面了山，應該也在附近，可一眼看過去，卻都是些陌生的面孔，卻沒有在人群看到他。
不知道他鉆到哪里去了。
在這時，對面那個學生出題道：“日。”
這個題目——
我抬頭看看輕寒，輕寒看看查興，查興也看了看我。
大家全都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哲生的眉頭也擰成了一個疙瘩，他雖然在集賢殿跟著傅八岱編纂正史，閱讀了大量的古籍，但這一道題，顯然也超出了他的范圍。
日？日？
是儒釋道，還是兵法墨？
不僅我們幾個人陷入了疑惑，周圍的人也全都皺起了眉頭，大家顯然也對這個“日”非常的困惑，大家交頭接耳的，卻沒有一個人想出個所以然來。
這一次，一直端坐的喬林也皺眉頭了。
一看見他皺眉頭，下面的人全都安靜了下來，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他的身，看他能不能答出來，而我看見喬林放在膝蓋的手也微微的收緊，抓著自己的衣裳，他下意識的看了旁邊一眼。
我這才看到，原來他們的旁邊還擺著一個小小的香爐，點燃了一根很細的線香，看來是記時之用，如果在線香燃燒完之前還不能回答出來，那算輸。
那根線香很細，燃燒的速度非常的快，喬林看那一眼的時候，已經有一撮香灰掉了下來，這一下更是刺激了他，喬林的臉露出了緊張的神情，我看到他的額頭都出汗了。
我問輕寒：“是什么？”
他搖頭：“我也沒印象。”
我又看向查興，他的神情也剛剛看熱鬧的樣子要更凝重了一些，不過他是看著臉色有些發白的喬林，說道：“這個書呆子這一回要跌慘了。”
他這話，倒也不像是幸災樂禍，但似乎對這一場的輸贏也并不太看重，倒是喬林的臉色越來越蒼白，已經能明顯的看到汗水一滴一滴的從兩邊鬢角往下滑落，他終于忍不住抬起手來擦著下巴，但還是什么都沒想起來。
線香用我們眼睛看得到的速度在飛快的往下縮減，一撮一撮的香灰跌落下來，終于燃燒到最后一點的時候，大廨內里傳來了一聲很清越的擊罄的聲音。
頓時，人群一下子沸騰了起來。
誰都知道，這一場試，西山書院輸了！
而隨著那一聲擊罄的聲音，喬林猛地一顫，頓時臉色變得死灰一樣的慘白，好像身體里有什么東西被抽離了一般，整個人都垮了下去，而跪坐在他對面的那個學生慢慢的起身，對著他行了個禮。
喬林雖然還是跪坐在草席，過了好一會兒，才像是靈魂回竅一般慢慢的抬起慘白的臉來，對著那個學生抬手行禮：“請指教。”
那個學生平靜的道：“《云笈七籤》，日赤帝，諱丹虛峙，字綠虹映。衣絳玉錦帔，丹華飛羽裙，建丹符靈明冠。”
下面的人都一片嘩然。
而我這才模糊的想起來，《云笈七籤》，我好像是在內藏閣看到過的，那是皇家內部的藏書，難怪這里的人知道的不多，下面看熱鬧的那些人更是連這個書名都沒有聽到過，倒是那個對手難得，這么生僻的書，他竟然也知道。
喬林倒是也輸得不冤。
他傻傻的跪坐在那里，過了好久，終于慢慢的站起來，甚至起身的時候腳步還踉蹌了一下，然后艱難的抬手對著對方行了個禮，徹底認輸。
下面的人立刻發出了一陣呼聲。
有一些自然是慶幸，也有些人大感遺憾，沒想到試了一整天，西山書院居然在最后一句輸了，都紛紛的扼腕嘆息。
不過我一抬頭，看見之前一直興致勃勃的看著前方，不斷拍手贊賞的哲生在這個時候安靜了下來，他眉頭緊鎖，嘴里默念著什么東西，仔細一聽，他仿佛在默念著《云笈七籤》里剛剛的那幾句——
“日赤帝，諱丹虛峙，字綠虹映。衣絳玉錦帔，丹華飛羽裙，建丹符靈明冠……”
查興眼看著喬林輸了，臉倒也沒有什么不快和遺憾，只是長嘆了一聲，然后說道：“既然這一場輸了，那關鍵要看第三場試了。走吧，我們先去見大師哥，看看他到底在搞什么。”
我和輕寒都點頭應著，我伸手拍了一下呆立在那邊的哲生的肩膀，說道：“哲生，先跟我們去吧。”
他卻沒動，而是轉過頭來看著我。
我說道：“怎么了？”
他又安靜了一會兒，然后說道：“師姐，我終于想起來了。”
“什么？你想起什么來了？”
“我想起我在什么地方看到過關于隴西軍的記載了。”
“啊？”
我驀地一驚，沒想到他突然在這個時候想起這件事來，急忙問道：“是在什么地方？”
他說道：“原來，我不是在兵書看到的，而是在一本欽天監歷書里看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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