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11.
“對啊,不孝呢!”四爺的臉上露出一絲嘲諷。
一個從未撫養他,關心過他的女人,卻需要他孝順!僅僅是因為她給他生命么?可這生命,也只有一半是屬于她的吧。
蘇培盛往后縮了縮,有些后悔自己說剛剛那句話了。
“歇息吧,明日一早還要去上書房。”四爺淡淡的道。
“主子爺,萬歲爺說了您可以多休息兩天。”蘇培盛連忙道。
因為哭靈,主子爺已經熬的瘦了一圈。萬歲爺看不過眼,這才說讓主子爺多休息兩天。偏主子爺好強,不肯在功課上有一點落后。這才剛結束,就想著上課,身子怎么受的了。
四爺也不說話,就那么冷冷的看過來一眼,蘇培盛就不敢再勸了。
別看主子爺只是個十一歲的孩子,但心里已經有主意的很了。
第二日寅時,天還黑漆漆的,蘇培盛就聽見床上四爺叫起了。他連忙一骨碌從腳踏邊爬了起來,為四爺掀開床帳。
“咳,咳。”四爺咳嗽了兩聲,這才下了床。
想著昨日在雪地里站了許久,蘇培盛忙道:“主子爺是不是受了寒?奴才叫太醫來看看吧。”
四爺擺擺手,示意無事,起身伸展雙手,等著蘇培盛為他更衣。
蘇培盛無奈,只得開始伺候。
用過早膳,出了阿哥所,一陣寒風吹來,四爺又咳嗽了兩聲。蘇培盛在前面打著燈籠,心里不免更加擔心。看天上雪花越來越大,只得加快腳步,想著早些到上書房能少吹些風。
這日不用早朝,康熙睡到卯時過了才起身。
“去阿哥所叫四阿哥過來。”他對一旁伺候的李德全道。
“是。”李德全應了,讓一旁的小太監過來伺候,自己則親自去了。
良久,康熙用過早膳,見李德全還未回,臉色就有些不大好看。
“真是會辦差事!”他沉著臉說了一句,但想著李德全是一直伺候他的,便沒多説。
又過了會,李德全才領著四爺進來了。
“怎么臉色這樣差!”康熙皺眉道。
李德全就在一旁道:“奴才跑了一趟阿哥所才知道,四阿哥在上書房上課呢!”
“不是讓你休息么?”康熙有些不悅。再要強,也要顧及身子。
四爺白著臉,道:“兒臣無事,能堅持。”
康熙見他這固執的樣子,突然就想起了昨晚的德妃。
“跟朕走。”康熙說著就出了乾清宮。
四爺有片刻的愣神,連忙跟了上去。
走著走著,四爺就知道康熙要帶他去哪了。這是去永和宮的路,他昨日已經走過了。終于是要面對了么?
永和宮里,德妃聽聞康熙帶著四爺馬上到,只愣神了片刻,就讓奶娘趕快把十四阿哥帶來。
“給德妃娘娘請安。”四爺到底是叫不出一聲額娘。
“臣妾見過萬歲爺。”德妃給康熙行禮,眼神瞟過四爺,很快就移開了。
“朕今日來,就是把四阿哥交與你。”康熙看了看這母子倆,開口道:“你到底是他的親額娘。之前未養在你身邊,你顧及不上也是有的。如今他雖住在阿哥所,有你時常看顧些總好些。”
“哇!”十四阿哥突然哭了起來,奶娘在一旁哄得滿頭大汗,孩子卻只是哭。
德妃著急的忙自己抱了過來,也不顧康熙和四爺在一旁,就低聲哄了起來。
康熙本還準備多說兩句,卻被這一幕把話給堵住了。
四爺站在一旁冷眼看著,看著他的親生額娘和親弟弟,心里卻是一片漠然。
他已經知道,他的親生額娘不歡迎他!
來時的憧憬、忐忑和抗拒,此時都變成了一場笑話。
好一會,十四阿哥的哭聲才小了下來,德妃的臉上也露出了笑容,親了親十四阿哥的小臉蛋,溫柔的道:“小調皮,就會鬧你額娘。真是一刻都離不開似的。”
等十四阿哥徹底不哭了,德妃這才把他遞給奶娘,讓奶娘抱他下去玩。
德妃這才轉頭沖著康熙一臉歉意的道:“這小家伙會撒嬌的很,每次都讓臣妾哄。”
康熙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心下已經了然。再看站在一旁默不吭聲的四爺,暗自搖頭。
“既然你分身乏術,四阿哥就由朕親自教導吧。”
聽了康熙這話,德妃和四爺都是一愣。所有的皇子里,也就只有太子才有這個殊榮!
四爺只覺得心頭發堵,堵得他好像只有流眼淚才能發泄胸中這莫名的情緒。
而德妃則是暗暗攥緊了手中的帕子。因為是那個女人的養子,所以才格外的受重視么?
看著康熙帶著四爺離開,德妃臉上的笑再也維持不住,抿著嘴半晌沒有說話。
“今后你就跟太子一起讀書習字。朕每日會抽出一個時辰的時間來教導。”康熙對跟在身后的四爺道。
剛剛在永和宮,德妃的目光全在十四阿哥身上,對四阿哥發白的臉色視而不見。他就是強行讓她撫養四阿哥,怕是也不會盡心。罷了,還是由他這個做阿瑪的來吧。誰讓他當初言而無信,奪了她的孩子。
“多謝皇阿瑪。”四爺的聲音帶著幾分哽咽。他想說,他可以獨自一人住在阿哥所,每日按時上學放學就好;他想說,他有奴才們伺候,不用皇阿瑪操心。可所有的話卻通通化為苦澀的眼淚,被他咽進了肚子里。
一陣北風吹來,吹散了帝王輕聲的嘆息。
“娘娘,奴婢看剛剛四阿哥的臉色可不大好。”桂嬤嬤看著神情有些恍然的德妃,忍不住出聲。
“你說本宮是不是錯了?”德妃輕聲的問了一句。
桂嬤嬤想點頭,可看她的樣子,終是沒忍心,道:“四阿哥年歲不小了,身邊也不缺人伺候。十四阿哥這會才是最需要娘娘的時候。”
“是啊,十四阿哥才是最需要我的。”德妃重復了一句,心里某處的不安似乎被這一句給安慰了。
多年后,她開始后悔這一日的決定。母子間的隔閡,就因她這一時的錯誤,硬生生的好些年都消弭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