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時此刻，客廳里坐著的蘇毓，吳杰，和易天成三個人，無形之中便有些尷尬……
應該說，尷尬的就是易天成一個人。
蘇毓不知道為什么就是沒走，而是就坐在那。那兩個人明顯的沉默，對于她來說似乎也沒有什么影響。
過了一會兒，她掏出了煙。
纖長的手指夾著細長的煙身，顯得分外好看。
可惜易天成實在是欣賞不來。
從蘇毓點了煙開始，他的視線就落在她的手指上，隨著她的動作上上下下。
吳杰終于忍不住了，輕咳了一聲，道：“少夫人已經休息了吧？”
蘇毓似笑非笑：“怎么？”
吳杰想了想，從口袋里掏出兩張票，遞給蘇毓。
蘇毓接過來一看，道：“朗佳妮的畫展？要在這兒舉行？”
吳杰笑道：“想來少夫人會喜歡。”
薛迷作為一個成名畫家，很多資料都是公開的。她最喜歡的畫家是朗佳妮，也不是什么秘密。
吳杰也算是投其所好了。
只是這個票交到了蘇毓的手里，蘇毓當然不會給季北。兩張票，那是她跟薛迷的。
想到季北那個小氣包會氣成什么樣，蘇毓就覺得暗爽，默默地把這兩張票收進了口袋。
“那么，我就替她謝謝你了，吳先生。”
吳杰笑了笑，道：“可惜安成不會來這里舉行書展。”
安成是蘇毓最喜歡的作家。
看蘇毓露出了明顯意動的表情，吳杰的表情也變得有些微妙。
他想起了還在島上的時候……
這時候，一聲輕咳打斷了他的思緒。
易天成的表情不變，對蘇毓道：“時間也不早了，要沒什么事兒你先去睡吧。”
“著什么急啊？”蘇毓晃了晃手里的煙，笑道，“這不是還沒抽完嗎？”
隨著她姿勢的晃動，一縷輕煙飄到了易天成的臉上。
易天成皺了皺眉，露出了一個近乎厭惡的表情。
他不這樣還好。蘇毓一看到他這個表情，就冷笑了。
那種有些嘲弄又有些冷漠的笑容，讓易天成有些狼狽地別開了臉。
易天成轉而看向吳杰，道：“大晚上的，你過來，就是為了送兩張票嗎？”
吳杰沉默了一會兒，開口道：“也沒別的事了。既然這樣，我就先走了。”
他沒有多說什么。
可是他相信易天成自己能想起來，他以前也沒少晚上上門，甚至還在這里過過夜。
易天成沒有讓人去送他。
等吳杰走了，蘇毓也想站起來離開。
“你等等，我有幾句話跟你說。”易天成突然開口道。
蘇毓想了想，坐下了，表情甚至稱得上溫柔，笑道：“嗯，你說，我聽著。”
那種表情，那種眼神……
不知道為什么，又讓易天成想起了當時，她要下島的頭一天晚上。
她在他耳邊輕聲說：易天成，你要好好的。
猛地從記憶里回過神，易天成還有點恍惚，最終看著眼前這個冷靜的，甚至冷漠的蘇毓。
“吳杰……離他遠點。”易天成低聲道。
蘇毓做出一副好奇的樣子：“理由？”
“沒什么理由”，易天成道，“你應該知道，這個世界上誰都會傷害你，唯獨我不會。”
這句話，如同所有真理一般，擲地有聲。
蘇毓意外地沒有反駁，只是笑了笑，道：“哦。”
易天成剛松了一口氣。
誰知道蘇毓又加了一句：“離他遠點是嗎？我盡量。”
易天成猛地抬起頭。
之前蘇毓說“我盡量”的時候，明顯是敷衍。不知道現在這句，要怎么算？
蘇毓笑道：“怎么？”
易天成沉默了一會兒，道：“蘇毓，這不是小事。”
“我知道啊。你父親也說過。”
這一場談話仿佛如履薄冰，蘇毓不會過那個界，而易天成是不敢過那個界。
不管是誰一不小心，冰層裂開，終將墮入無盡的深淵。
他們有很長時間沒再說話。
直到蘇毓又點了一根煙。
易天成低聲道：“別抽了！”
蘇毓吐出煙圈，淡淡道：“我心煩。”
后來她又道：“你要是實在看不順眼，我可以回房去抽。”
說著她就想站起來。
其實到了這個地步，談話就已經可以結束了。
易天成給蘇毓提了醒，蘇毓心中有了數。他們倆里子面子也都全了。
可是易天成對她畢竟比對別人多了一層心思。
所以他猛地抓住了蘇毓的手。
過界了。
蘇毓低下頭，皺眉，看著他：“你干什么？”
易天成沒有放手。
“我知道以前我是怎么對你的。”他道。
蘇毓瞇起了眼睛。
以前是怎么對她的？
一旦她靠近，他就冷嘲熱諷，故意傷害！
“我也知道，現在你可以那樣對我”，他啞聲道，“是我過界了，蘇毓。不管你打算怎么諷刺我都好。但是我希望你給我一個承諾。你告訴我，你已經明白了，絕對不會靠近吳杰。”
蘇毓垂下頭，看了他很久，然后視線慢慢落在自己的手上。
半晌，她道：“其實對我來說，那段記憶中，最鮮明的不是你那些諷刺。而是……每次當我靠近你，你都會用力把我推開，罵走。”
易天成一愣。
蘇毓有些冷然地一笑，道：“諷刺只不過是你推開我的一種手段。你總是警告我不要犯賤不要過界。現在你是干什么呢？犯賤嗎？”
這是意料之中的。
易天成的表情看不出什么變化，只是道：“就當我是犯賤吧，那么你能認真對待我剛才說的話嗎？”
蘇毓卻仿佛陷入了夢里，喃喃道：“然后啊，然后我應該把你推開……”
她突然用力掙開了他的手。
易天成不可置信：“蘇毓！我沒有在跟你開玩笑！”
蘇毓回過神，垂下頭道：“我也沒有開玩笑，易天成。我很認真的提醒你，不要犯賤。”
“我說的是吳杰的事……”
蘇毓笑了笑，道：“當然，我不是傻子，心里是有數的。提醒一次就夠了，多擔心都是過界，明白嗎？易天成，不要讓我看不起你。”
易天成抿了抿唇，神色黯然。
蘇毓笑了一聲，轉身離開了他的視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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