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綰容打算接手后,一改昨日賣懶混日的舉動,耐心地琢磨起來。
吃食與身邊接觸之物最易被人打主意,云綰容告了聲罪,便將宮人叫到一處,派人內外檢查,又一個個提人審問。
但事情并不順利,好比問話時——
“撿藥煎藥喂藥經誰的手?”
“皆是奴婢親力親為,不曾假借人手。身邊一直有人,能為奴婢作證。”這是采桑的回答。
“熏衣鋪被由誰負責?”
“娘娘病后不喜聞香,未曾熏衣;鳳榻由奴婢負責,每日仔細檢查,一切如舊。”這是扶桑的回答。
諸如此類,無論是穿衣用度,到三餐茶點,正如皇后所言:殿內處處謹慎,毫無下手機會。
就連許汀蘭,也僅是每日過來同皇后說說話,并未插手坤和宮之事,皇后也未給她侍疾的機會。
密搜各處,更無可疑之物。
“折騰大半日,毫無進展啊。”云綰容泄氣般,坐回皇后病榻前,愁眉苦臉:“不如臣妾還是認慫?”
完全沒啥羞愧的意味。
“貴妃不是大理寺的大人們,難免覺得棘手。”皇后十分體諒:“忙碌整日,貴妃也該歇歇,若因此累著身子,本宮內心難安。”
云綰容正側耳傾聽,聞言一改愁容,笑意盈人地往前靠了靠:“臣妾不累,皇后喜不喜歡看戲?”
皇后不太明白云貴妃為何突然說到看戲,不曾多想地回答:“喜歡罷,宮中無趣之時常聽曲。”
云綰容全無先前泄憊模樣,雙眸晶亮:“今兒臣妾給您單子里添新戲,娘娘要小心喲。”
什么戲還得小心看?皇后納悶了。
皇后身體疲乏,交代云貴妃行事放開手腳不必顧慮,自個先回殿歇了。云綰容今日興師動眾的,后宮上下無人不知,個個翹首等待會是什么結果。
畢竟仔細琢磨,今日這番大動靜,可不像貴妃往日低調行事的作風。
云綰容回到熙華宮后,直接召見許汀蘭。
觀望的眾人頓時心驚,一整日了,終于要開始審問后宮小主了嗎?
許汀蘭同樣莫名與忐忑,由檀青領著,跪在云貴妃跟前。
云綰容見人來了,也不坐著擺架子,起身走到許汀蘭跟前,繞著她轉了幾圈。
許汀蘭低著頭,不知表情如何。
“許采女還記不記得,當初你曾提醒本宮,中景宮梅花有異之事?”云綰容停在她身旁:“若非你的話,本宮能否直接躲過毒手,尚且未知。”
“娘娘待妾身用心,妾身自然不能不知好賴。”許汀蘭啞著聲回話。
“談不上用心,但這份情本宮一直記著。古人有云,滴水之恩當涌泉相報。”云綰容親自伸手把人給扶了起來:“看你在后宮中起起落落,本宮還當你會找本宮幫你忙的。”
“妾身早忘了,更不敢拿妾身那點小事麻煩您。”
“看你說的。”云綰容笑了笑:“你忘了本宮沒忘,知不知道今日本宮為何喚你前來?”
許汀蘭猶豫了瞬:“因坤和宮之事?”
云綰容點頭:“這恩情啊,本宮再不報答,恐怕就沒機會了,你可明白?”
最后兩字說完,云貴妃輕淡的笑容,直叫人心底發顫。許汀蘭指尖輕輕往里捏捏:“妾身不明白娘娘意思,皇后的病與妾身無半分關系。”
“那又如何呢,真相很重要?許采女難道不清楚后宮中生存的規則?”云綰容問。
當然明白,后宮里,勝者想要的結果便是真相,誰管敗者多少冤屈?
許汀蘭猶如面具般漠然的臉龐終于露出裂痕,沙啞著反問:“貴妃娘娘連話都不問、證據全無,就打算定臣妾的罪名嗎?”
“給本宮裝傻呢?”云綰容挑挑眉,意有所指道:“本宮說了,今兒叫你來是為還你恩情,就算此事由本宮全權處理,但本宮也僅僅是貴妃。非萬人之上,便只能聽命于人啊。”
許汀蘭第一瞬想到皇后,莫非……
云綰容執起她的手,拂過她略顯蒼白的手背,許汀蘭已經嗖地縮了回去,好像有毒蛇猛獸靠近般。
云綰容目光一沉,多眼熟的情景啊,讓她想起了余清妧。
與她誠心互道姐妹那會,余清妧已經摳了守宮砂心底防備她了呢。
真是個不愉快的回憶。
壞了心情的云綰容也懶得再耍了,瞥眼許汀蘭的手,淡淡的輕嘲:“你是倦是恨?千金小姐,卻叫你做著伺候人的活計,瞧瞧,手都糙了。”
許汀蘭寬袖下悄悄摸摸自己并不光滑的手,只道云貴妃沒聯想到其他,心中一定,所有的謀劃算計在一瞬間掩蓋,仿若平常,毫無異常可察覺。
“出了熙華宮,你與本宮往日恩情可就兩清了。”云綰容毫無顧慮地聳聳肩,不講究地靠坐著:“話已至此,往后的路如何走,全看你自己了,許采女回罷。”
許汀蘭不相信云貴妃這般簡單地放了她,然而事實是云貴妃已經端茶送客了。
不審她,不查她,云貴妃究竟想作甚?
僅僅為了告訴她,皇后打算借此機會除掉她?
許汀蘭太謹慎了,謹慎到狐疑一切,獨自一人在陰暗的角落里,疑心生存。
然而時至今日,事情將要脫離掌控,還有時間讓她細細斟酌?
許汀蘭眼底有陰光閃過,她是否要冒險去求證?
待人離開后,云綰容徹底放輕松,懶懶地打個哈欠,伸著懶腰,露出節白嫩嫩的手臂。
才打算招人來伺候,殿外傳唱皇上駕到,不一會就看見了皇帝的身影。
齊璟琛直接從御書房過來,正好看到許汀蘭全須全尾離開的背影。他伸手由云綰容為他換著常服,調侃問:“攻心計?”
云綰容無辜地眨眨眼:“哪有,臣妾腦子不夠用,白忙活整天呢,一點線索都沒找到。”
齊璟琛悶笑:“得了,演戲演上癮了?”
“皇上火眼金睛。”云綰容嬉笑幾聲,解著玉鉤的手順勢停下,將人環住腰,貼著身愛嬌地把人親了口:“阿琛吶,求你件事兒?”
齊璟琛心肝一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