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兜沒糖
敏修容從永福宮出來,外邊光線讓她臉上五指掌印愈加清晰。有宮女不小心看到了,連忙垂頭。敏修容向來溫順,賢妃看在她主意合心的份上從不讓她太下不了臺面,像今日甩了耳光的倒是第一回。
敏修容好似注意到旁人目光,抬手微微擋臉。
身邊宮女小心跟在后頭不敢出聲,待看到主子越走越遠,并非不是回宮的路,疑道:“娘娘您要去何處?”
敏修容不語。
如今宮中只余耐冬的花草,幸有那矮木叢和常綠樹木,不至于給人頹敗之象。敏修容慢慢走著,旁人看見也只道是出來散心的。
小道偏僻,敏修容停了下來。
宮女疑惑轉身四周環視,沒瞧見一個人。她看向主子,那道掌印無比明顯,敏修容異常平靜的面容讓她心口驀地一跳,突然好像明白了什么,忙止住疑心垂頭。
小半盞茶功夫,耳邊響起沙沙聲,一宮女身形靈巧地從樹叢中竄道而出,在敏修容邊上停下,身子巧妙地隱在樹后。
“娘娘恕罪,奴婢來遲了。”
“可有人發現?”
“娘娘已經歇下了,奴婢借口去取金線,并無人生疑。”那宮女口中的娘娘,顯然不是敏修容。
敏修容則點頭:“可還記得林婕妤?”
宮女說記得,她哪會忘記,林婕妤的死因如今仍未解開,或者說壓根沒人想為她討明真相。她就那么不明不白地被埋在雪地,死在冷宮里。
“正好,你取金線時同你那班小姐妹無意聊聊,林婕妤是被賢妃害死的,如今又謀算著害死太后。”
宮女心口一突:“太后她……”
“怎么,聽不明白?”敏修容語氣突冷。
宮女顫音道:“奴婢明白,娘娘可還有其他吩咐?”
“聽說你隨那人去了幾趟熙華宮?以后遠著點,云昭儀敏銳,莫讓她瞧出端倪。”
“奴婢謹遵娘娘吩咐。”
敏修容不曾多留,說完話直接回宮。
那接頭的宮女理了下得到的指示,咬咬唇,轉身離開藏身的樹。
卻不想低頭匆匆走了幾步,眼前突然出現蘇素白青花裙裾,一雙精致的蜀繡花鞋停在她跟前。
蜀錦珍貴,年前只進貢兩匹,全賞在了熙華宮。
宮女面色微白,極快行禮:“見過昭儀娘娘。”
云綰容目光落在她緊攥的雙手上,平聲道:“朱兒要去何處,匆匆忙忙的,當心足下。”
“充媛娘娘的金絲銀線用完了,奴婢出來取些回去,生怕娘娘等急了,所以走的快了些。奴婢沖撞了昭儀娘娘,還請娘娘恕罪。”
原來那人正是朱兒。
云綰容頷首,朱兒以為她要放自己離開了,結果突然聽她問:“朱兒腳腕傷勢痊愈了?”
朱兒霎時想起肉松撲上前狠狠咬她腳腕不放,恨不得撕下她肉的狠勁,后背頓生冷汗,感覺好了的腳隱隱泛疼了。
“謝娘娘惦記,奴婢已經全好了。”朱兒頭都不敢抬。
云綰容沒再問話,從朱兒身邊走了過去。朱兒如釋重負目送她走開,趕緊離去。
而走了不久,檀青望向灰蒙蒙的天:“娘娘為何繞回來去乾和宮?您看,要下雪了,估計這場雪不小。若去乾和宮,恐怕路難行不便回熙華宮。”
似印證檀青的話般,一片雪花飄落在云綰容跟前。云綰容想起皇帝離開時不妙的臉色,頓住腳步道:“那算了,咱換個時間去罷,回宮。”
幾人全離開,那曲繞的小道里卻走出個女子,正是本該先一步離開的敏修容。
“你說,云昭儀可有偷聽到?”
敏修容靜靜站立,身后宮女未曾答話。
檀青說的沒錯,許多天沒下雪,今兒的雪花愈來愈大,密密地飄落好似要將天地遮蓋,才半個時辰,地上已經白白的一層。
換了衣裳窩在軟塌上取暖的云綰容暗自慶幸聽了檀青的話,外人都以為宿在乾和宮是天大的榮幸,但前提是皇帝心情好啊。
云綰容想起齊璟琛離開壽安宮時能敲出冰渣的臉,嘖嘖搖頭。
皇帝接連兩日沒來熙華宮,王保全從高德忠那得到消息,每年年初朝事繁重,六部請奏的事宜不少,好比工部年頭規劃水利土木,吏部商討當年賦稅征納,再加上過幾日還需祭天。
云綰容一句話總結,皇帝周身不得閑。沒時間找她茬,感覺好棒。
祭天于旁人無多大關系,除了皇后,別的妃嬪無資格出現在如此莊重肅穆的場合里。唯一恐慌的只有一人,便是祭天后將被行刑的江充容。
原本此事人人悄悄拿來閑磕的,結果被另一驚爆消息轉移了注意。
宮中不知何時何處起的流言,林婕妤的死居然是賢妃做的,將人迷暈了扔道上,當晚落雪直接把人活埋凍死了。
更喪心病狂的是,賢妃還將毒手伸到壽安宮,太后的藥是她做了手腳。
想想也對啊,如今賢妃拿捏宮權,皇后奈何不了,如果太后死了最大好處的就是她賢妃。
流言傳到永福宮,賢妃乒乒乓乓摔破了幾套珍瓷。
賢妃惱怒,召敏修容出出主意。敏修容憂心忡忡道:“娘娘一開始便該考慮臣妾之言,如今事態嚴重,唯有暫時壓住宮中流言蜚語。”
賢妃當即下令,抓住幾個碎嘴的杖責,殺雞儆猴。
宮中頓時風聲鶴唳,更有甚者說賢妃欲蓋彌彰。
敏修容又道:“就算止住流言,眾人心中還會揣測,最好的辦法是拿出證據,證明林婕妤之死與您無關。”
“但太后……”賢妃擰眉。
“娘娘不妨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畢竟太后重創,最大嫌疑的人是貼身服侍太后的。”敏修容低眉順眼道。
賢妃意會。
于是,這一樁樁的官司,逐漸牽扯上更多人,尤嬤嬤、許婕妤和皇后,甚至是淑妃。
云綰容慶幸當日聽取淑妃所言:無事莫往壽安宮去。
但就在云綰容以為遠離了是非的時候,天上毫無預兆降下一道悶雷。
這日,含笑憂心道:“娘娘,奴婢想了許久覺得應該讓您知情。外頭莫名傳開,您與宇文大人有染。”
云綰容一口茶噴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