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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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熏走的時候,神色也是不大好看。不過楊云溪卻是并不怎么在意——徐熏這般,也著實無需在意什么。畢竟,又有什么可在意的呢?徐熏就好比是那快要抽干了水的池塘里的魚,拼命掙扎又如何能?難道又能翻出多大的浪花?
縱是翻出了浪花,可是也影響不了什么。
楊云溪抿了一口茶水,搖頭一笑。
徐熏關切墩兒是不假,可是這方式……卻是著實讓人有些不大喜歡就是了。且也不合適。
“惠妃也不知怎么了,倒是感覺這考慮事情越發不周全了。”楊云溪皺了皺眉頭:“也像是在破罐子破摔了似的。竟是全然不在意這些了一般。”
蘭笙撩開簾子讓奶娘抱著阿石進來,一面又笑:“主子何必管別人的事兒?不都說各人自掃門前雪,休管他人瓦上霜?”
楊云溪聽了這話,倒是不禁笑著搖頭:“你說得倒是對,我竟是無話可說。”可不是這話么?管徐熏做什么?她又不是真的閑著沒事兒做了。
將這事兒拋開去,最后楊云溪笑著領著阿石玩耍了一陣,又一同去路口等著小蟲下學。這一日,翔鸞宮里自是歡聲笑語。
秦沁出宮那日,前來拜別之后,秦沁倒是意味深長的看了一眼徐熏,然后才又笑著拉著阿媛往外走。
阿媛看了一眼秦沁,又看一眼徐熏,最后仍是只緩緩道:“秦妃出宮后,若是有什么難處,盡管差人向本宮回稟,旁的不說,阿媛卻是不能受半點的委屈。”
秦沁一愣,轉身過來再度朝著楊云溪深深一拜,最后才又輕嘆了一聲:“多謝皇后娘娘開恩。”
這一聲“秦妃”,算是給了秦沁臉面。也將秦沁的地位重新提了一提,至少讓秦沁離開這皇宮的時候,沒再有那么的難堪。
等到胡蔓拜別的時候,楊云溪同樣是提了胡蔓的位份。雖沒有封號,可卻也是成了妃位。胡蔓心頭一松,抬頭想看一眼楊云溪,抬起來一半的時候,卻是到底又生生的止住了,只是盯著楊云溪裙子上的鳳紋心頭一陣復雜。
她卻是沒法不復雜——她以為她這輩子也就這樣了。可是沒想到臨了被貶出宮去了,反倒是還升了位份了。
送走了胡蔓和秦沁,楊云溪便是又看一眼徐熏。然后便是下了逐客令:“我也乏了,你們也都是散了罷。”
徐熏抿了抿唇,到底也是一句話也沒多說,只是告退出去了。不過她心頭卻也是明白,她的選擇時間是真不多了。
而這頭,朝中不少人都看著宮中動靜呢。原本想著人出了宮之后倒是可以借題發揮一番,可是沒想到……皇后竟是在出宮之際又將二人分位都提了一下。雖說秦沁反倒是比不上以前,可是到底比起被貶責之后強多了。
關鍵是楊云溪這么一個舉動,倒是顯得十分的仁厚寬容了。叫人也挑不出什么毛病來——就是護送的隊伍,也是讓朱禮調的精銳,務求一行人平平安安的到達行宮。
所以,縱然覺得不痛快不甘心,朝中到底也沒冒出來別的什么聲音來。
楊云溪也是微微松了一口——如今倒像是兩軍對壘,一個不留神就要吃虧。她這一次倒算是度過了一劫,又平安的往前走了一步。而下一步,則就是徐熏那里了。
徐熏其實已經退無可退。只是她自己還不肯承認,所以兀自掙扎不休罷了。只是就好像是已經跌在了蜘蛛網上的蝴蝶,越是掙扎就越是掙扎不脫,也越是將自己裹得緊,傷得深。
徐熏回了自己宮中的時候,卻是發現墩兒已是回來了。
墩兒看了徐熏一眼,見徐熏似乎興致不高的樣子,最后他便是低聲問了這么一句:“母妃是瞧見阿媛她們,所以難過么?”
徐熏看著墩兒沉靜得仿佛什么都知道的目光,倒是忽然不想再瞞下去了:“是啊。怎能不難過呢?唇亡齒寒——她們都走了,下一個也就該是我了。”
墩兒伸手攥住了徐熏的手,低聲道:“母妃不用怕。縱然你出了宮去,我也必是會去看母妃的。我也不會忘了母妃的。”
徐熏張了張口,只是還未曾發出聲音,就先落下淚來。滾燙的淚水砸在了墩兒的手上,墩兒微微一顫,眼圈兒也慢慢紅了:“母妃別擔心我。我會好好的。”
徐熏驀然哭出聲來:“母妃怎么能放心?我若出宮去,就只剩下你一個人——”
“我還有父皇。”墩兒幾乎是有些遲疑的憋出了這么一句話,而后又道:“就是母后,為了名聲也不會刁難我的。阿石身子不好,父皇不會考慮他。而阿木……到底還小。”
墩兒說出了這么一句話,倒是讓徐熏有些意外,同時也忍不住皺眉:“這些話是誰與你說的?”
“我自己想明白的。”墩兒自是不愿意再生出事端,最后便是如此說了一句。
徐熏卻是只有些不信,只是卻也是沒表現出來了,最后便是嘆了一口氣,摸了摸墩兒的頭道:“墩兒長大了。倒是都會說這些話了。”
“所以,母妃只管放心出宮嫁人罷。”墩兒對著徐熏的眼睛,最后說了這么一句話。語氣有些局促不安,仿若是費了很大的功夫才說出來這話。
事實上,本來也就是這樣的。
徐熏微有些詫異,最后便是嘆了一口氣:“墩兒你這般說,可想過結果?且不說這事兒可行不可行——”
“母妃卻是糊涂了。”墩兒搖頭,眼底亮得驚人:“父皇既是說出了口,那么必是能做到的。母妃不可質疑父皇。”
墩兒對朱禮的維護和信任崇拜卻是從心底里散發出來,徐熏一噎,反駁和勸說提點的話便是生生的噎在了喉嚨口,怎么也說不出口了。最終她只能苦笑了一聲——她又該如何對著這樣崇拜信任父皇的墩兒說,你只有這么一個父皇,可你父皇卻是不只你一個兒子,而你父皇從小便是不曾多喜愛過你。只不過如今你成了太子,他才開始看重你罷了?
她說不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