涼姬作品
595.
顧涼像是看不到刑之樊那郁卒的表情，窺了圖冊一眼，往他傷口上撒鹽：“這衣服可一點都不便宜，沒有十七八萬靈石根本拿不下，阿暝你的眼光可真不低。”
沒見過世面的窮鬼刑之樊完全被這數字嚇懵了。
一件鳳凰羽衣要花十七八萬靈石？
無量天尊，他欠債十萬換來的本命劍都沒有這么貴！
“那是，穿上這件衣服可以短暫變身成為鳳凰，漂亮又實用，不買太可惜。”阿暝戀戀不舍地摸著圖冊上的鳳凰羽衣，已經在思考如何把它拿到手，“不過，它真的太貴了，穿在身上隨時會被盯上。”
來自荒野巫族的阿暝喜歡漂亮衣服和首飾，總是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耀人眼，被當成肥羊打劫的次數不要太多。
“如果你穿著它，我也想下手搶。”華容這廝不厚道地慫恿阿暝，“你想買就買下，不買真的錯過了。”
阿暝眨著眼睛，歪了歪頭道：“我很想擁有它，但我不想買，也不想讓阿樊買下送給我。唔，如果有個壞人把它買下就好了，我能搶過來當成自己的。”
華容：“……”
習慣了無恥不要臉的他竟然無言以對。
師妹這是跟他學壞了？
他居然感到有一丁點的內疚……
“咳咳，”華容畢竟是老牌的元嬰真君，端著一張嚴肅臉，語重心長地教育阿暝，“你這么想是很不對的，一旦你把鳳凰羽衣穿上身，大家都知道是你搶的，可以用光明正大的理由把你的羽衣搶走。”
顧涼覺得華容在教阿暝學壞，事實證明了她的懷疑是正確的。
“那我要怎么辦？”阿暝很上道地問。
“嘿嘿，”華容奸笑，給出了一個卑劣的主意，“這簡單得很，你買了羽衣穿在身上出城走兩圈，絕對可以搶很多人的靈石。”
“這想法不錯。”骨子里帶著一點叛逆因子的徐貞唯恐天下不亂，“反正阿暝你有底氣，就算化神真尊看上了你的鳳凰羽衣，他們也沒那個能耐搶走。”
阿暝被說得動了心，想知道顧涼的想法：“阿涼，你覺得我把羽衣買下來好不好？”
“你心里喜歡，那就買。”顧涼的三觀也不是很正。
“那我真的買下它哦。”阿暝覺得鳳凰羽衣越看越漂亮，越看越喜歡，只想馬上把它穿在身上。
這時，有節奏的敲門聲響起，長著兔子耳朵的半妖女孩在門外說道：“真君、真人，李焱李真人請見。”
李焱李真人？
是了，阿暝喜歡的鳳凰羽衣就是他拿出來的。
顧涼心中念頭轉了轉，揮出一道勁氣將門打開。
“請進。”
半妖女孩乖順地領著李焱從屏風后出現，待看清楚這個二十歲出頭青年的相貌，包括活了上千年見過無數美人的華容在內，眾人皆露出驚艷之色。
李焱此人長得極好看，面相宜男宜女，氣質卓然出眾。
若是美得顛倒眾生的柳如眉與他站在一起，他絕不會被柳如眉比下去；若是顏值冠絕修真界的顧弦在此，他也不會黯然失色。
顧涼等人的驚艷并非為李焱的美色所迷，這更像突然看到日出、云海、落日等美麗壯觀的自然景色，由衷地為這種無法言喻的美感到沉醉。
李焱被眾人圍觀，也在圍觀眾人。
他平靜地掃過華容的臉，然后是顧涼，接著是徐貞。
徐貞的美極具攻擊性，身上氣勢極盛，若非知道其修為在半步元嬰，很多修士都會覺得她是久經高位、生殺予奪的元嬰真君。
李焱的目光在徐貞臉上停留，再也無法離開，仿佛即將渴死的沙漠旅者忽然看到了一汪清泉，眼瞳變得格外深沉灼熱。
清泉是旅者的命。
看到徐貞，李焱心中升起了一種極荒謬的想法，他認為徐貞就是他的命，是比命更重要的道。
李焱的心臟幾乎是無法控制地砰砰跳動起來，喉嚨感到發干，身上也在散發著高熱。
他并不知道這是凡夫俗子口中的一見鐘情，只覺得徐貞美得不可思議，世界上最美好動聽的贊美詞全部加起來，也不足以形容她的億萬分之一。
李焱心想，哪怕她開口要他的命，他也能毫不猶豫地跪在她面前獻給她。
顧涼等人的失神只是一瞬，李焱的失神直到華容重重咳了一聲都還在繼續，而且變得越來越不含蓄，只差赤裸裸地說一句“我要做你道侶”。
自家小輩遭到登徒子如此無禮的窺伺，華容手中劍光一閃，在李焱臉上留下一道手指長的血淋傷口。
生死一瞬間，李焱從無邊的誘惑中清醒，第一時間就去看徐貞。
華容的劍光如影隨形，為了避免瞎眼，李焱不得不挪開目光，冷冷地看著華容，他的桀驁就如山林猛獸，似乎下一瞬間就會撲殺上來。
“天下人都知道，我華容素來不怎么講理。”
華容手上不知何時拿了一枝半開的梅花，看著李焱，他的神情吊兒郎當很不正經，警告卻是實實在在。
“你敢再看我家的女孩一眼，我廢了你這對招子。”
長輩發言，徐貞、顧涼等人都沒有說話。
李焱低下頭，片刻穩定了情緒，如同任何事都不曾發生一樣，頂著臉上不淺的一道傷口對華容見禮，聲音隱忍：“晚輩李焱，拜見華容真君。”
華容呵呵兩聲：“有話直說，沒話就滾。”
李焱的臉皮比較厚，不敢冒然挑釁華容的底線，回答道：“我買下了那把匕首，作為條件，我得告訴你們它的底細。”
華容斜睨著對方，明擺了不耐煩。
李焱示意半妖女孩離開，親自關了門并設下防止偷窺偷聽的禁制，放心地開了口：“匕首是信物，可以定位極樂天大世界，哪怕神荒遭到紅衣尊者設下的絕對封鎖，懂得使用信物的人依然能回到極樂天。”
華容挑眉：“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在撒謊？”
“你們有天地間最后一位巫族在此，判斷我是否說謊只是小事一樁。”雖然臉上傷口還在流血，李焱的姿態也顯得十分從容，冷靜鎮定得就像一切都在掌握之中，直視著華容說道，“我來自實力排名第二百零七位的微光界，神魂真名為李焱，道號致宸，是你們口中的邪修組織余孽。”
這是什么奇葩走向？
顧涼默默地注視著徐貞，無聲詢問。
徐貞感到莫名其妙，回了顧涼一個無辜的眼神。
她什么都沒做，什么都不知道，這是真心的無辜。
刑之樊摩挲了一下本命劍的劍柄，如果李焱看的人是阿暝，就算他是實力遠超自己的元嬰真君，他也會憤怒地拔劍沖上去。
可李焱看的人是徐貞，華容已經給了他教訓，作為一名晚輩，刑之樊覺得自己大概是不需要拔劍的。
他只需要看著。
“致宸？這道號聽起來有點耳熟。”華容把玩著手中的一枝梅花，皮笑肉不笑，“如果我沒記錯，智了那老不死的第六個弟子也是致宸，與我是同一時代的修士。”
“致宸真君是我的另一個身份。”李焱抹了一把臉上的血，即便形容狼狽，眉眼也悅目得一塌糊涂。
“呵，聽起來似乎有點意思，可我不信你。”華容把手中的梅枝隨意扔到小幾上，詢問阿暝，“他說謊了嗎？”
阿暝搖頭：“如果他沒有使用秘法誤導我的感知，那么他說的都是實話。”
李焱牢記著華容的警告，沒敢去看乾坤派的女孩們，繼續說道：“華容真君，我知道他們的目的，知道他們藏身在哪，都有誰，還知道怎么殺死他們。”
“哦？”華容沒把這當成大事，說話的口吻就像開玩笑，“對我們神荒、對我們乾坤派、對我家的女孩們不懷好意的微光界李致宸道友，你說說，我們該怎么相信你？”
“我能以心魔起誓。”
李焱說著舉起手，發了一個無法鉆空子的毒誓，其內容是絕不在徐貞面前撒謊，否則五雷轟頂而亡。
華容看著天道作為見證者而劈出的那道閃電，目光微閃。
“你是邪修，邪修從不畏懼心魔誓。”他說道，“每一個邪修，都該死一千次一萬次。”
“我不是邪修。”李焱為自己辯解，“我是一名道修。”
“即便你有毅力和膽氣散功重修，也改不了曾經是邪修的事實。”華容微挑眉，臉上憎惡毫不掩飾，“我們神荒，永遠與邪修為敵。”
李焱仿佛示弱地往后退了一步，手指迅速劃開眉心血肉，取出一只雕成徐貞模樣的一寸高小像，氣勢緊跟著改變，至少能在華容面前挺直腰身，與其分庭抗禮。
“你可以殺我，但你會后悔。”李焱握著小像，看著華容表情平靜地道，“你也無法徹底殺死我，因為我的真身不在神荒。”
神荒世界的李焱、致宸真君都是身外化身，隕落了并不會影響到真身一分一毫。
華容的眼神與李焱相觸，即便可以看到神魂最真實情緒的阿暝不曾開口，他也知道這個莫名其妙倒向乾坤派的家伙沒有說謊。
“好，告訴我，你想從我們乾坤派得到什么？”
華容真君當著李焱的面撿起了被扔掉的那枝梅花，摘下一片帶著香氣的花瓣，神情變得溫和親切起來，看著與面對顧涼、徐貞等小輩時一模一樣。
李焱克制著自己不去看乾坤派的女孩們，克制著自己不說出心底最真實的想法，警告自己一定要循序漸進。
他捏緊了拳頭，告訴華容真君道：“我……想加入乾坤派。”
不，他想與徐貞結為道侶！
“有多想？”華容很不正經地對徐貞擠了擠眼睛。
李焱把他的動作看得清清楚楚，額頭青筋一跳，克制著情緒道：“從踏入這個房間開始，晚輩每時每刻都想加入乾坤派！”
這里是神荒！
這里不是微光！
如果他敢說出真實的想法，華容絕會把他剁成一灘肉醬，哪怕他手里只拿著一片梅花的花瓣！
沒錯，變成肉醬他的真身也不會有事，但是不能見到徐貞，與徐貞隔著不能跨越的絕對封鎖，這比變成肉醬更凄慘了無數倍。
華容嘿嘿笑，極不負責任地將問題拋給當事人徐貞，語氣親昵得不得了，像是存心讓李焱不高興：“小貞貞，你來決定是否讓他加入乾坤派。”
徐貞抖落一身的雞皮疙瘩，望向垂著頭不敢看向自己的李焱，明明白白地表示了拒絕：“抱歉，你加入乾坤派也不會得到想要的。”
花想容和柳如眉有很多追求者，顧涼有追求者王湛，徐貞也有不少追求者，她并不是第一次拒絕別人的追求了。
但李焱確確實實是第一次被人拒絕。
“為什么？”
他忍不住質問。
顧涼覺得這語氣聽起來還滿委屈的，就像慘遭主人拋棄的大型犬，雖然它主人還是第一次認識它。
“是我的實力比你高出太多，還是因為我長得太好看？”
說出這句話的李焱一定點滿了自戀技能樹。
“你猜錯了，我的拒絕并非因此。”徐貞的態度很堅決也很認真，“你覺得我順眼，這是你的事，與我無關。”
簡而言之，你喜歡我，我一定得以同樣的喜歡回報你嗎？
不可能。
誠如水中一條魚看到了飛翔天際的鳥兒，魚對鳥說，我想與你結合，鳥只會覺得這條魚腦子有毛病。
徐貞不覺得李焱有毛病，但她拒絕得毫不心虛。
作為一位明智的追求者，李焱能明白徐貞心里的想法。
可他就是不甘心。
“我想加入乾坤派。”他這樣對徐貞說，“你……或者可以相信我，我能告訴你我所知道的一切，能告訴你更多的情報。”
他連命都能給她。
徐貞不覺得自己會感動，只覺得這事挺難搞，說道：“我是我，宗門是宗門，兩者不能混為一談。人的情緒捉摸不定，今天的你心悅我，愛屋及烏，對邪修組織倒戈相向，告訴我們你的秘密；明天的你心悅別人，同樣可以為她不惜一切。”
李焱沉默了片刻，待到水幕上的兩件拍賣品先后確定成交價，才再次開口：“我們要殺顧容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