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禾早想了想,就又問道:“嫂子,你有沒有描眉的東西?”
“有,有黛青!”說著便趕緊去拿,也在那邊柜子的抽屜里,看著像是珍藏許久,不好意思的笑:“這還是前年去縣城的時候買的,一直沒舍得用!”
她遞給禾早一個小瓷瓶,里面便是黛青,還有一支用來描黛青的類似筆的東西。
禾早就對著銅鏡,將一雙柳葉眉給描得又粗又重,眼窩那里也輕掃了幾下,又用水將黛青給化開,整體往臉上一拍,這樣猛一看,臉色便顯得發青。
不光是臉,脖子和露出來的手腕也都如此處理。
一個人的氣質,其實和氣色有很大關系,禾早這樣一裝扮,便顯得人暗淡無神,像是得了重病一樣,沒有光彩。
周氏一開始不懂,但等看了會兒后便明白過來,這是禾早故意的。
她就感嘆道:“娘子做得很對,若是您就這樣的人出去,是人都能記在心里,若是被追兵找了來可就是自討苦吃了。”
禾早微微苦笑:“我一個弱女子,帶著孩子,又能如何呢,只能在這小地方上下功夫了!只是還請嫂子答應我一件事,我化妝的事情還請不要告訴家里其他人!”
周氏一怔,便馬上點頭:“我曉得哩,你這是為了你自己,你放心,我誰都不會提,這是我的屋子,讓給你住,我和他爹去元芳那里擠擠,讓元芳晚上住在爹娘那屋里就成!所以,爺們都不會進來!元芳年紀小,我婆婆又年紀大了,所以我不說一般不會有人發現!”
禾早便十分不好意思:“那怎么能行,不如我住到元芳那里去?都是女子,擠一擠也可以!”
“沒事,我爹娘那屋里是兩張床,中間拉道簾子,以前家里還有大姑的時候就是這樣的!你晚上帶著孩子呢,元芳那孩子又不懂事,沒得給你添麻煩!”
禾早就沒有再說什么。
周氏作為一家主婦,有做不完的家務,所以與禾早聊了幾句后,便匆匆出去忙碌了。
元芳便端了飯過來,是玉米羹,打了兩個荷包蛋在碗底,兩個玉米鐵餅,并一碗炒南瓜。
元芳羞赧的笑:“嫂子,家里窮,沒啥好招待的,我娘說讓你講究些!”
荷包蛋是藏在碗底的,一開始禾早不知道,等吃飯的時候才知道,不由吃驚:“這怎么能行,我知道你們家里不富裕,這荷包蛋趕緊拿走,給老人補補身子吧!”
元芳便忙道:“不礙事,嫂子,我娘說了您一看就是富貴人家里出來的,怕是吃不慣這粗糧,又受了傷,便特意打了倆荷包蛋呢,您就吃吧,別辜負她這一片心意!”
禾早仍舊過意不去,要夾給元芳一個,后者推辭不過,竟然干脆跑了出去,在外面對著屋里喊道:“嫂子,你先吃,等會兒我來收拾碗筷啊!”
禾早沒有辦法,心里頭卻是滿滿的感動,想著還是這樣最窮苦的莊戶人家是最淳樸的,傾盡全力來招待一個客人。
此時,天色已經徹底黑下來了,外面也沒什么動靜。
大概是看出她很擔心,周氏便讓自己丈夫出去看了幾趟,回來便告訴禾早:“沒事沒事,沒人往這邊來,這是個小村子,要是別處的人,壓根就不知道,也進不來!”
禾早點點頭,心里有些安定。
小包子睡得很熟,他跟著娘親跑了一天,也著實累了,小孩子嘛,不用管那么多事,累了就只管閉眼呼呼大睡!
到得后半夜,禾早突然驚醒了。
她下意識就察覺到有些不對勁,外面有著山峰呼呼吹過的聲音,還隱隱的傳來一聲聲狗叫。
深更半夜,只有大動靜,才會讓這一片的狗全部叫起來。
禾早的心便跳到了嗓子眼,一下子就坐了起來,又摸著黑將小包子給抱在懷里。
這時,常家人也意識到不對勁,外面的油燈點燃了。
周氏只披了件衣服就走進來,看到禾早已經坐起來后便是一怔,又壓低聲音:“娘子,你說外面那動靜會不會是追你的人……”
“一定是!”事到臨頭,她反而平靜了下來。
她已經打聽出來常家有地窖,他們在村子的最后面,繼續往后走便是大山。
所以現在要躲起來時間還是很充足的,周氏便背起她,她丈夫抱了孩子,急忙將母子兩個給送到了地窖里頭。
倉促間也顧不上什么,禾早與小包子便被推到了一個高架子后面,架子前面堆得全部是滿當當的糧食,還有一些農具。一堆的秸稈,將禾早給擋了個嚴嚴實實。
她抱著包子坐在那里,小家伙似是察覺到這里面的空氣不舒服,小嘴巴扁著哼哼起來,這是要哭的節奏。
禾早忙輕聲拍著哄著,想了想,將自己一直放在身上準備的一個奶嘴放他嘴里。
這是倉促間做成的,用的材質是羊腸,軟踏踏的,一點也不合格,但小家伙還是乖巧的含在嘴里,用力吸著。
禾早嘴角便露出一抹淡淡的笑來。
當初她讓季月準備小帕子的時候,突然想到了奶嘴,嬰兒的潛意識里便是吃與睡,如果嘴里有東西含著,那么哭泣的可能性就變小了。
也不知道季月是如何做出來的,也真是難為她了。
他們在黑暗中待了大約有一盞茶的工夫,搜兵就搜到了這里。
她能聽到頭頂上那來回走動的腳步聲,隱隱的還能聽到遲公公那粗噶難聽的聲音。
她想,他們應該是從白天一直到找到了現在,一開始以為她往官道上跑了,便挨著路邊的村莊搜過去,后來才知道這山后面也有一個小村莊,才又帶著人重新來這邊搜。
但是,他們這樣大的動靜,四哥那里豈不是也能得到消息。
他們應該也會派人來搜尋她!
禾早正在胡思亂想著,忽然頭頂上傳來一陣低低的哭聲,她心里一緊,側耳仔細聽了聽,竟是元芳。
有個中氣十足的男聲正呵斥著她:“這里到底是誰住的?怎么多了一個床鋪出來?”
周圍一片寂靜。
遲公公便吩咐:“去搜,這是最后一家了,絕對不能疏忽,看看有沒有地窖什么的!”
于是便有人往地窖這邊來。禾早的心就跳到了嗓子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