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幾個人一前一后進了西廂房的北間,盧家村也是北方常見的四合院,正面是上房,然后是東西廂房,禾家三代二十口人就擠在這里面,上房自然是禾老爺子與和老太太的住處,東西廂房又各分為南北兩大間,四個兄弟住,大間里面又分成會客的外室與兩個內間,當初蓋房的時候就習慣性砌了大炕,從正中隔斷,直通三個房間。
禾早家便是如此,姐弟四個住在北內間的大炕上,禾老三與陳氏則住在南內間,想當然,這種布局的房間一定狹窄不堪,內間更是擺了箱籠后無處下腳。
“咋這會兒才回來?去哪瘋玩了?”禾老三正和陳氏說著話,見狀便抬起頭來。
陳氏也看了幾人一眼,語氣有些不悅:“下次不許回來這么晚,不然不給留門。”
在禾早家,禾老三與陳氏一向是父慈母嚴的情形。
四寶他們早就習慣了,七寶扭著身上來,巴在禾老三身上,奶聲奶氣地炫耀:“爹,我們幾個今天去干大事去了,四哥,快讓咱爹瞧瞧。”
他一臉掩飾不住的得色。
四寶倒是持重,抱著大壇子走上前,小聲提醒:“爹,娘,這里面是蝎子,我們幾個剛去繞回來的。”
他怕不提防禾老三與陳氏會嚇一跳,便主動說明。
陳氏的眉頭打了個結,目光在那有些破舊的壇子上掃了一圈。
禾老三也很驚訝:“蝎子?”他探頭看了一眼,不曾想會有這老多,臉色頓時白了一下,又即刻恢復正常:“都是你們捉的?可真是膽大!”
陳氏也瞧了一眼,臉色有些蒼白,但看到四寶幾個臉上都暗含著得意,語氣頓時嚴厲了幾分:“都沒啥可干了,有這功夫還不如去給豬挖草,費時間又費精力,也不怕被蟄了!”
陳氏為人端莊持重,教育孩子與他人不一樣,莊戶人家一向認為孩子野一些才會皮實,容易長大,所以是放著養,可陳氏一般上是不容許自己的孩子們去玩的,就算是晚上沒事干真出去玩了,也要順帶做點事情,比如說給豬挖草,撿點柴火等等。
禾早曾經不止一次地腹誹過。
但不能否認,陳氏對幾個孩子要求嚴,對她自己也更嚴苛,以身作則的,她眼里有活計,一天下來根本就不停歇,所以禾老太太可以罵陳氏是續弦,在禾家地位不高,卻不會說她不勤快!
陳氏是整個盧家村都有名的勤快媳婦。
“爹,娘,這可是好幾十只蝎子,約莫有個一斤了,我以前聽說蝎子價漲了,這一斤差不多都能賣一兩銀子哩。”禾春兒適時開口。
對她,陳氏總是多了幾分容忍與寵愛,聞言不好說什么,只頓了頓,皺眉:“這老多的蝎子你們上山去了?”
她嚴厲的目光在四寶與禾早身上落下來。
四寶微微點點頭。
“天老黑了都,你們咋上的山?”禾老三驚訝萬分,又看著禾春兒與四寶:“春兒,四寶,你們做哥哥姐姐的,也太不知分寸了,這大老晚的咋又上山去?山上不是有怪物,你們咋一點也不怕?”
上次掐金銀花,禾老三與陳氏就不贊同他們上山,但因為禾早的態度不了了之,卻沒想到他們竟是這樣大膽,晚上竟然也敢上山了。
“爹,啥怪物不怪物的,那都是哄人的玩意兒,我們這段時間一直都在山上挖豬草,啥也沒遇見過。”四寶搶先說道。
禾老三更驚訝了:“你們一直都上山挖豬草?”
七寶肯定地點頭:“是咧,爹,山上藤蔓多,好挖,不大會兒就能挖上一筐,而且,山上真是啥怪物也沒有,我們就沒遇見過。”
“上山挖豬草是誰的主意?”陳氏突然問道。
四寶幾個互相看看,禾春兒站出來:“娘,你要罵就罵我吧,是我帶弟弟妹妹上山的。”
“春兒,你是大姐,咋這么不懂事,萬一出了啥事可咋辦?”禾老三對幾個孩子的態度一視同仁,不會因為亡妻就對禾春兒,大寶另眼相看,所以責問的話很重。
陳氏卻盯著其余三個:“到底是誰,你大姐我知道,最懂事的一個,定不會帶你們上山,現在還想撒謊是不?”
不得不說陳氏確實很了解幾個娃子,四寶臉紅了紅,低聲:“娘,是我帶著上山的,大姐是為了護我……”
陳氏沉默了下,又疾言厲色:“那又是誰出主意上山搬蝎子,大晚上的是不怕出事還是咋的,這么不安分!”
禾早早就等著這一問,也早就準備好了挨罵或者是受懲罰,因此沒有絲毫猶豫直接開口:“是我!”
但沒想到的是,還有幾個聲音同她一起響起:“娘,是我!”
她驚訝地朝禾春兒,四寶與七寶看去,兄弟姐妹之間不需多言,只一個對視,禾早就懂得了他們的心思。
她心微微一顫,一種無法言喻的暖流瞬間襲遍全身。
他們這是怕陳氏會像從前一樣怪到她一個人頭上,所以才一個個搶先出來擔責任啊!
看來上次她說的那番話對禾春兒,四寶他們還是起了不小的震動。
禾早在這時刻起,真心覺得自己很幸運。
穿越而來,卻遇上了這樣真心待她的兄弟姐妹,她真的是無憾了!
陳氏似是也沒想到幾個人會搶著承認是自己,不由怔了一怔。
“娘,是我纏著問二姐還有掙錢的法子沒,她才說了這個的。”七寶率先說了一個可信的理由:“娘,你別怪二姐!”
“也是我決定上山試試的,娘,早兒只是想了法子,你要罰就罰我吧,別罰早兒。”四寶勇敢地挺出身來,把禾早護在身后。
“早兒也是為了咱家好,是我找的松脂火把,找的壇子和木夾子,爹,娘,我是長姐,要說錯我是錯的最多的那一個。”禾春兒也站到了禾早身前。
禾早已經不知道說什么才好,她唯一所能感受到的便是滿滿的感動。
陳氏也沒想到幾個孩子竟是這樣的態度,就好像她才是禾早的后母一樣,隨時等著抓她的小辮子,好狠狠教訓一頓!
她看了禾早一眼,又隨即移開了視線,沉默了片刻,轉頭看向禾老三:“他爹,你說這事咋辦?”
她沒有再當那個出頭人,而是把教育孩子的責任交給了孩子的父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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