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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尋的目光放在扶手處枯瘦的手指上,很自然盯著那里,總覺得那個地方,一定會有微妙的變化。
她瞳仁里屬于他的手指收緊了,握住了扶手,指節泛著淡淡的軟骨黃色,桑尋的心也跟著收緊,好像被他的手掌包住,在捏,捏緊,她開始不敢呼吸,窒息,胸口有點疼,悶悶扯不上氣來的壓抑。
桑尋原以為,墨謹言不會給出任何解釋,至少沒有人愿意對**隨便談及,但他開了口,雖然沒有太多重點,“她是花語的姐姐,叫葉柔,算命先生說她命太硬,會跟親人相撞,所以她的父母給她起了個柔字,她其實,人如其名。”
桑尋覺得墨謹言說話的時候,聲音很平,很淡,平淡到好像是長年累月的習慣,就像挨著肉的應該是皮膚,挨著骨頭的應該肉一樣正常。
好可怕的平淡。
“你以前喜歡的人?”
“嗯。”他這樣回答,坦然的態度讓桑尋原本縮緊的心用力的抽疼了一下!身體都跟著一抖
得來的答案并不會讓自己快樂,只會愈發清晰的證明自己在意他的那點過去。
桑尋吐了口氣,又不知死活的再問,“那她現在呢?”
以前的墨謹言不喜歡別人提及葉柔,他喜歡把那個人放在某個地方,存封起來,連自己都不去想。
今天桑尋問起,他卻以為,其實沒有那么可怕,還是可以談的。
“在另外一個世界好幾年了……很遠,再也不會回來……”墨謹言吐了口氣,背靠在椅背上,看向夜空遠處的星星,像是看到了另外一個世界。
這次桑尋徹底的沉默了,推著墨謹言轉身上樓,不再追問,和一個死去的人,拼盡全力的也比不過的。
還好,她還有時間成為最后陪伴他的人。
她的一生,自母親與人私奔后,便始終清苦,幾乎諸事不順。
很多事情,明明眼看著唾手可得了,卻又旁生枝節,頻出意外。
不管是學業,還是愛情。
好在上天眷顧,在余下不多的時光里,她似乎又有了家,有了關愛她的人,還是親人。
現在這樣就夠了,不能貪心。
墨霸業自然沒有去拿什么勞什子的咖啡,墨家壓根就沒有去牙買加買過什么產區。他是回去找自己的管家取虎鞭酒,結果家里沒有,他又讓司機開車送他去老友家取,裝好三小杯在玲瓏小瓶里,陪著老友聊了一陣起身告辭,把酒給自己的孫子送過去。
男人絕對不能不行
今天得試試這個藥效。
桑尋每次都要先給墨謹言放好水,等他洗好了,再自己洗澡。
從淋浴房里出來,桑尋的頭發還滴著水,裹著浴巾對著鏡子擦頭發的時候,看見左臂傷口的位置還是有點疤痕,像過去的人種過天花結的豆子,拇指腹那么大。
也不知道明年夏天還有沒有機會穿無袖的裙子。
明年夏天,墨謹言還有沒有機會可以看見她穿漂亮裙子的樣子?
“怎么了?”
突如其來的聲音,嚇得桑尋手里的毛巾掉在地上。
桑尋看見倚靠在衛生間門邊的穿著絲質睡袍的墨謹言,一對細柔的葉眉蹙成了麻花
“墨謹言!要嚇死人嗎?”
墨謹言沒有生氣,“叫你那么多聲都不應,對著鏡子紅眼睛干什么?”
桑尋自己也不知道,心中方才居然升起了悲憫,差點哭?
“手臂上這個疤,好丑,無袖的衣服都不敢穿了!”她以前沒這么講究,大概是覺得快死了,不想自己的身體再有損傷。
“我看看。”墨謹言走進了衛生間,抓著桑尋的手臂瞧。
“難看?”不可思議,一點點疤痕而已,沒覺得難看。
“嗯。”
翌日,桑尋和墨謹言十點還在睡覺。
墨忠在樓下帶著七七給新種牡丹澆水,哄著七七不讓她上樓找桑尋。
他記得昨天晚上墨霸業送東西下樓后千叮萬囑不準上樓打擾,大少爺和大少奶奶想睡到幾點就幾點。
桑尋和墨謹言昨夜都很累,凌晨五點才睡下。
桑尋的呼吸均勻,左臂晾在被子外。
臂上與心口平行的位置,繪著2。5cm左右寬,袖珍版牡丹花串,綠色的花葉上可見剔透的露珠,花瓣層層疊疊的細致,完美到無可挑剔,含羞紅的顏色妖桃粉紅,花瓣邊緣的顏色慢慢轉淺。
色彩說不出的好看,明媚華貴,又不艷俗。
為了不讓牡丹花在手臂上顯得累贅繁重,含苞待放的花朵便是連接花串的媒介,生出一股清新透徹的感覺。
左方末尾是半開的含羞紅收尾,下方原本留白的地方,有心電圖似的線形英文文字,一筆而就的連貫,讓中式的牡丹有了細膩的洋氣。
3d的繪制,立體逼真,好像帶了串袖珍版的含羞紅做手環,套在美人的手臂上。
單看畫功就是大師手筆。
桑尋其實已經醒了,可是她想睡在墨謹言身邊,哪怕多一陣。
“你第一送到我辦公室來的牡丹,你說是含羞紅。”
“嗯,那時候很難買到其他品種。”
“那就紋那個?”
“如果你喜歡,就紋吧,反正也是給你看。”
昨天晚上的對話還在腦子里回蕩,墨謹言的藝術功底讓她驚嘆到崇拜。
當初總是在心里腹誹這個在銅臭熏天的家庭中長大的男人哪懂什么藝術,家里墻上掛滿了價值連城的畫,還不是就為了炒錢。
現在知道,不是別人不懂,是自己太膚淺。
從來不知道紋身原來是這種感覺,她還清晰的記得,**上的疼痛潛進皮膚,通過神經傳到四肢百骸,心尖上就倏地撒開密密麻麻的網,準準的把所有疼痛都穩穩接住,一下子全部收進心臟。
那時的她疼得有些瑟縮,卻沒有膽怯,痛并快樂著的體驗。
她還記得爺爺來了又走,墨謹言卻一直沒有停止手里的工作,好像給她紋身就是在審一個上百億的大工程,誰也影響不了他。
他一邊紋一邊說:“阿尋,紋身洗不了,洗了會很丑,會一直跟著你,直到你離開這個世界……變成灰。”
她當時笑了笑,回答他:“你給我紋的,我怎么會洗掉?它一定會跟著我,直到我變成灰的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