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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家之主墨霸業,頭發胡子一片白,據說當時是為了長孫的病一夜之間白的。
就是這樣一位六十多歲的老頭,留著有些自然卷的絡腮白須,穿的卻是白襯衣和比年輕人還鮮亮的寶藍色馬甲,拇指上一枚碧綠剔透的玉扳指,整個色彩搭配扎眼跳脫。
老人藹聲問:“謹言,最近有沒有好些?”
墨謹言夾了個蒸鳳爪到桑尋的盤子里,微笑卻懶懨的著看向爺爺:“我好多了。”
桑尋看著盤中的鳳爪,鳳爪蒸得黃赭軟爛,很是誘人。
她側臉看著墨謹言,清瘦到嶙峋的男人,依然難掩俊眉星目,他總算是做了件好事,知道她欠肉了。
哪知墨謹言話音方落,其他人還沒有來得及客套,他馬上咳了起來,沒有要停的架勢!害得桑尋看著蒸得香軟的雞爪卻吃不成,只能做樣子給他拍背。
“謹言!謹言!”
墨謹言咳的厲害,整個背帶著身體都在顫動!
桑尋的臉色微微起變,頭放得低了些,去看他的臉色是否差了。
墨謹言禮貌的拿著白色手帕捂嘴掩咳,以防影響他人進餐。
蜂擁而至的緊張關懷從四面八方壓過來!
楚佩看著大兒子的咳得厲害,馬上放下筷子,要繞到對面去,“謹言!謹言!要不要喝水!”
墨德坤也放下筷子,追著妻子的身影過去。
半晌后,墨謹言終于停止了咳嗽,卻虛弱的喘著氣,拿開手帕時,嘴上都是血!格子手帕也不能幸免。
眾人大駭!
楚佩差點暈倒!“天哪!謹言吐血了!”
剛剛結束了緊張,突然間又兵荒馬亂!
桑尋也慌了!她跟墨謹言做了半年的夫妻,從沒見過他咳血!
“慎行!快,讓醫生過來!”墨德坤幾乎跳起來喊小兒子!
墨慎行站起來,馬上去給醫生打電話。
餐廳里亂成了一鍋臘八粥,焦急的聲音此起彼伏!
亂七八糟的聲音桑尋一句都沒有聽見。
“墨謹言!”桑尋挨著墨謹言最近,慌得不知所措!
男人虛弱的偏頭搭在她的肩上,他的手緊緊抓住她的手,好像她就是他唯一的依靠。
好像此時他誰也不能依附,只有她……
桑尋側身抱住他單薄瘦弱的身體,心里驀地一酸。
這半年,她是離墨謹言最近的人,天天目睹他日漸衰竭的身體,還將要一步步見證他生命最后的隕落。
她本來在那種冷漠的家庭中就有濃烈的孤獨感,遇到可憐的人,說無半點惻隱之心,是不可能的。
他就算整天一副看透生死,和顏悅色的樣子,但她知道,他笑里藏刀,慣來喜歡別人對他俯首稱臣。
其實生活半年,她很了解。
早上她不該跟他吵的,不該惹他生氣。
可她卻說不出來半句安慰的話,因為任何“你怎么樣,你哪兒不舒服”都是多余。
他明明不怎么樣,明明不舒服。
“你是我的妻子,一日夫妻,百日恩。”他聲音很輕。
桑尋本能的應:“嗯。”
他在她耳邊輕聲低喘的說,“送我去……醫院。”
桑尋眨干眼中浮上來的水汽,墨謹言的虛弱,讓她真的感受到了命懸一線!
也不知道哪兒來的力氣,桑尋突然推開眾人,蹲下身把男人往背上一搭,他個子很高,她根本不好背,好在他瘦,兜撈著他的腿箍緊,背好站起來就往外跑!
她知道這些主子的醫療隊在哪兒,直奔著那個有紅色十字架的白色小樓跑去。
這男人真長,她跑幾步要用力的往上提才能繼續跑,否則他的腿會拖到地上。
背上背著這樣一個人,真是糟糕透了。
不是難背,而是那種即將面臨生命消逝的恐懼心境。
外公臨死前桑尋背過,也是往醫院跑,六十幾歲的外公瘦成一把骨頭,很輕。
那時候她一邊跑一邊哭,她一直喊外公跟她說話,她說等她有錢了,要帶外公去旅游,去很多很多地方,國內的,國外的。
還說要孝順他,天天給他洗衣服,做飯,伺候他。
像他曾經照顧她一樣。
她說的話,一句也沒有機會做到,外公在她背上斷了氣。
她還記得外公最后在她背上虛弱的聲音:“桑桑,別哭,別哭……”
她卻哭得咬破了嘴唇!
現在背上的男人,也是一把骨頭。
氣息也是微弱。
他還很年輕……
雖然昨天他壞成了渣,可他說,她是他的妻子。
他不過是把她當成了真正的妻子,只是她的心思和目的不純而已。
面對總也無法抓握的生命,心里很難過,出來的聲音都哽了。
“墨謹言,我,我,我再也不跟你爭了,你說什么就是什么,你別生我的氣。”
墨謹言卻靠在她的肩窩,半天了,才氣若游絲的說:“我一個要死的人了,再離個婚,難看。”
桑尋腳下根本不敢停,一路咬著勁往前跑,生怕墨謹言失去了意識,他現在說什么,她都答應他!
“我不離婚,我不離婚了。”
男人嘴角輕牽而起一個弧度,“我也不喜歡……帽子。”
桑尋一下子明白過來,咬了咬牙,“我給你守活寡!”
墨謹言黑線,我又不是真的會死,守活寡怎么行!
“活寡就不用守了,守守死寡就好,我并不是那么迂腐的人。”
桑尋在驚嚇過度的情況下,哪有那個腦回路去分辨活寡和死寡的分別。
桑尋本來當初就不想結婚,自然不想再婚,“好好好,我給你守寡,我給你守寡,你別生氣了!別生氣了!”
背上的男人之后便不再說話,桑尋以為他斷了氣,嚇得哭了!
她再也不要背上再死一個人,再也不想回想起外公離開時的心痛,“墨謹言!墨謹言!你不要嚇我!我膽子很小的!”
桑尋慌得要命!
墨謹言怎么這么壞!都要死了!還要讓她想起外公難過!
墨謹言沒有回應桑尋,桑尋便一直喊他的名字,“墨謹言,墨謹言!”
桑尋后面一大群人追了上來,但她根本沒有察覺。
楚佩被桑尋被著她的兒子跑的行為嚇得喊聲顫抖!
“桑尋!桑尋!醫生的車子開過來了!你停下來!”
桑尋抄的是直線近路,直接從草坪上跑過去,而醫療隊的車子則是從宅內路開往餐廳。
幾個保鏢以飛快的速度追上去,攔下桑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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