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嫣然低低的哭泣,章哲很快就睜開了眼睛。
他緊蹙著眉,眸子里滿是朦朧和茫然。視線一眼對上了站在不遠處的姜辛,才恍然的放松了面部,動了動唇,似乎要說什么。
可沒等他開口呢,雙腿就被人緊緊抱住,邵嫣然驚喜的道:“六表哥,你醒啦?”這可真是天緣湊巧,她來了他就醒了,這樣兩不得罪,還能遂了自己心愿。
章哲這才垂眸,瞟了邵嫣然一眼,眸光由恍惚凝聚成淡漠,清冷的唔了一聲,招呼杜葉:“你這個偷懶的,可是皮子又癢了,怎么還不給邵姑娘奉茶。”
杜葉應聲是,轉身跑了。
邵嫣然原本是不太高興的,可聽章哲只叫杜葉招呼她,又高興起來,沒用費勁,自己就在章哲對面坐下。
石凳上的狼籍并未收拾,一只小巧精美的茶盅,一只晶瑩剔透的玉碗,還有殘留的葡萄汁和葡萄皮。
邵嫣然就是一陣嫌棄。
章哲卻朝著姜辛毫不客氣的道:“你杵在那做什么?扶我起來。”
姜辛沒好氣的想,他可真夠不見外的,可也不能把她當成丫鬟使喚啊。
她沒動,鳳尾驚訝的抬頭,瞥了一眼章哲又看向邵嫣然:六爺這是在喚奴婢么?
邵嫣然瞪她一眼:沒有眼色的小蹄子。她自己站起身,殷切的道:“我來扶六表哥吧。”
章哲伸出一只手臂,生生在他二人中間隔出半臂的距離,道:“這大熱天,勞表妹跑這一趟,你還是先坐下歇歇,我不太舒服,就先回屋躺躺。”
“哦……”邵嫣然十分失望,她來了,他雖說醒著卻要回屋,這是在逐客呢。她眼巴巴的望著章哲道:“我,我就是來看看六表哥……”
我不說話,就在一旁瞧著行不行?
可這話無論如何也說不出口。
邵嫣然傲氣慣了,這種做小伏低、可憐兮兮的情狀,無論如何也不能當眾示人。
她猶豫的功夫,姜辛上前,扶起章哲。
邵嫣然騰一下站起身,指著姜辛道:“誰許你靠近六表哥的。”
姜辛莫名其妙的望著邵嫣然,指了指章哲:“剛才你沒聽見嗎?”
“我……”邵嫣然氣恨之極,可又不能發作章哲,只能恨聲道:“憑你處心積慮,也是白費心機,六表哥他娶你,也不過是為了活命而已。天璇子大師說了,我雖“不是章家人,卻入章家門”,這是天意,天意!”
姜辛不知道別人怎么想的,她聽到這句話的第一念頭就是:邵五姑娘幾時這么蠢啊?且不說這話是否真是天璇子大師說的,若真是他說的,這人也忒以的不厚道。入了章家門,呵,難道她要以妾室的身份進?
心中做此想,臉上便做此態,一時姜辛瞧著章哲滿是嘲弄,看向邵嫣然便滿是同情。
她想,也好。
人家兩人上輩子便是夫妻,這輩子怕也是夙世的冤家,這不是冤家不聚頭,想來重新糾纏到一起也沒什么稀奇古怪的。
她自己倒沒什么。上一世不也是守活寡么?嫁了個相公,和沒有相公沒什么區別,這一世最壞最壞也不過如此。
她不稀罕章哲什么,只要兩人樂得相敬如賓,他愛納誰納誰。
但有一樣,她可不像上一世那么好欺負,不管誰是妾室,總要在她這正經的嫡妻跟前磕頭敬茶,自稱婢妾。
章哲聽見邵嫣然這話,臉色卻相當不好,他頓住步子,目光咄咄的望向邵嫣然,逼問:“你說什么?”
邵嫣然眼中含淚,俱是楚楚可憐的情態,她雙頰微紅,櫻唇輕啟,低聲道:“就是那日,我來探望六表哥,正遇天璇子大師……他打量我一時,便說了,說了那句話。”
當時她聽了并沒往心里去,只覺得這國師純粹是胡說八道,兩家默認親事已久,要不是章哲無意娶妻,她早進章家門了。
所以她早早晚晚,她是必然的章家人,怎么就不是章家人了?
及至后來同心貼一出,邵嫣然在家里大哭:“什么狗屁的同心帖,那禿和尚謠言惑眾,你們也都信得?”
但不管她怎么哭鬧,章家就認準了這同心帖上的生辰八字,放出話來,只要和這同心貼上的生辰八字對上,不管對方是什么家世,一律名媒正娶,八抬大轎,迎進章家做章六奶奶。
邵嫣然還心生奢望,說得好聽,萬一那女子是個奇丑無比、又聾又瞎、又啞又跛,年過四十,已經嫁人生兒育女過的鄉下婦人呢?不怕章家不后悔。再說天下之大,相同生辰八字的人不知凡幾,難不成章家還都娶過來不成?
哪知天璇子大師說方位在東南,就在這燕城。章家一問,竟堪堪與姜辛的生辰八字完完全全的對上。
邵嫣然還在家里做著章家竹籃打水一場空的美夢,哪成想不足一月,章姜親事已經板上釘釘。
她哭得昏天黑地,水米不進多日,恨不能一頭撞死。邵家人**她,這時卻也不由著她的性子,連嚇帶唬,愣是把她好生訓了一頓。
等自知大勢已去,邵嫣然再回想起天璇子大師這話來,才重又燃起希望。娶了姜辛又如何?就她那病秧秧的身子,能活幾年?也許最多不過五年,最少二三年,她就和前頭的章三奶奶一般,駕鶴西游去了,到時沒有了限制,這章六奶奶還是她的。
章哲卻無耐的看了一回邵嫣然。
他知道她喜歡自己,也深知這份喜歡莫名其妙,但終歸是一片純凈少女心,他可以不領,卻不能傷害。
因此章哲不愿意對著邵嫣然作色,只語重心長的道:“你既叫我一聲表哥,我便不能推諉這表哥的職責,為了你好,以后說話做事,還是謹慎些的好,有些話,聽了也就聽了,不能信,不能傳。你豆蔻年華,正是錦繡前程的好時候,別因為一時之慎,后悔終生。”
他這話說得夠嚴重的了,幾乎已經嚴辭拒絕了邵嫣然,也堵住了所有可能的后路。
邵嫣然哭得不能自已:“為什么,六表哥,這么多年,我什么心思,旁人不知,你還不明白么?她有什么?她憑什么?就憑著一張匪夷所思的同心貼,你就不顧章邵兩家的交情,置我于不顧么?”
章哲勃然色變,伸手指著她道:“你”還不等再往下說,高大的身子重重一撲,在姜辛的尖叫聲中,連同她一起仆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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