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辛無耐,溫聲勸道:“娘,您別哭了,身子是自己的,您要當心。”
姜二太太揚起一張滿是淚痕的臉,啐她道:“我還保重這破身子做什么呀?啊,我辛辛苦苦的把你生下,把你養大,就是讓你這么對我的?我是你娘,不是你的仇人,你就這么不孝,非要逼著我去死?”
姜辛嘆了口氣,無話可說,只沉默地轉身跪下。
確實,剛才那句大逆不道的話確實是由她嘴里說出來的。她就是這樣,心始終硬不下來,明知道母親就是個拖后腿的,可她不能真的把母親撇下。
姜二太太見她連還嘴都不還,越發生氣,沒頭沒腦的照著她打下去,一邊打一邊罵:“從小你就身子不好,我生怕你養不活,沒日沒夜的抱著你,生怕一闔眼你就沒了。好不容易養大了,你翅膀硬了,倒敢和我對著干了?我養你不圖什么,就盼著你能安安生生的嫁個好人家,那時候我就是死也安心,也不枉生養你一回,可你怎么就這么糊涂呢……”
如意見姜二太太打的太不像話,忙沖上來擋在姜辛跟前,勸道:“二太太,您饒了姑娘吧,姑娘本就身子弱,哪禁得起您這么作賤?府里人都說章家好,二太太您就不想想,要是真有這么好,姑娘為什么不同意?”
姜二太太惱羞成怒,瞪著如意道:“我倒是想問,可你看看她是什么態度,嘴緊的和蚌殼似的,撬都撬不開,問她十句,她和個啞巴似的,連聲兒都不吱,你們是慣常服侍她的,你倒是說說,她為什么不同意?”
如意遲疑的看了一眼姜辛,見她面目沉靜,垂眸不語,便吞咽了一口唾沫,臉上現出決絕之態來,道:“太太容稟,那章三爺前頭留下個女兒,想必二太太是知道的,可那章三爺身邊還有個愛妾胡氏……”
男人三妻四妾,姜二太太見得多了,也是能理解的,章賢官職那么高,有一兩個妾室不稀奇,她不太理解何以如意這丫頭反應這么大,和喪考妣一樣。
如意閉著眼睛,義無返顧的道:“那胡氏,跟在章三爺身邊足足有十年之久,如今連小少爺都生下兩個了……章三爺三年五載不回一趟燕城……就這樣,太太還想把姑娘嫁過去嗎?”
姜二太太還是不明白如意的意思:“一個妾室罷了,服侍男人是本份,生兒育女也是本份……這,這和甜甜嫁不嫁過去有什么關系?”
如意幾乎要倒地不起。
姜辛登時大怒,柳眉倒豎,一臉寒冰。
她呵斥如意:“什么爛糟污的話,你都是從哪兒聽來的?也敢隨便胡說,不怕臟了太太的耳朵?惑亂視聽,居心叵測,我身邊再也容不得你這樣的丫頭。罷了,你這就出府吧,以后,我再也不想看見你。”
眾人俱是一驚。
姜二太太也是一震,她忘了哭,問姜辛:“甜甜?她,她也是好意,是為了你好,你打罵一頓,她改了也就是了,何必打發出去?”
姜辛神色冰冷,道:“內闈不肅,禍亂必生,是個人都敢在我耳邊說什么外男說什么親事,成何體統?我打發她出去是為著她好,若這話落到祖母耳朵里,她死亦難辭其咎。”
如意滿面通紅,不敢求饒,磕了個頭道:“奴婢自知罪該萬死,不敢求姑娘饒恕,以后奴婢再沒這個福氣侍奉姑娘,懇請姑娘萬萬保重。”
轉身徑自去了。
姜辛揉揉眉心,對姜二太太道:“娘也回去吧,我累了。”
“可,你……這親事……”姜二太太猶不死心。
姜辛眉目清冷,凝望了姜二太太一眼道:“娘,女兒不孝,此生不能報答娘的養育之恩,只盼來世,女兒再孝敬您。”
“你說什么話,什么來生,娘也不要你的報答,娘是為著你好,你……”姜二太太口不擇言,卻越急越說不出什么話來。
姜辛轉身,淡漠的吩咐吉祥:“不管誰來,都說我不見。”
姜二太太木呆呆的被扔在偏廳,有些困惑的對身邊的丫鬟多貴道:“甜甜,她到底什么意思?”
那是你親閨女,什么意思你這當娘的都聽不懂,這得多失職啊?
多貴對這個木訥的太太也失望透頂了,見四下無人,這才期期艾艾的道:“奴婢聽著,姑娘似是存了不好的心思。”
她是存心提醒之意,哪知姜二太太一聲斷喝:“什么不好的心思,你胡說什么,看我撕爛你的嘴。我看也是,這幾年我不管事,慣的你們各個都敢信口胡說。好好的親事,她有什么不滿足的,哼,我就不該和她商量,只當她是長大了,我也好有個依靠,可看看她這都是什么態度,分明就是沒長大的任性的孩子,好賴不分,四六不懂的玩意。”到最后姜二太太只剩下了自言自語,色厲內荏的背后仍是解不開的困惑。
多貴不敢多嘴,退到一旁,對姜辛滿是同情。
如意的話說的挺明白的了,那章三爺身邊有個服侍多年的愛妾,又兒女雙全,若娶個娘家不硬氣的繼室,擺明了要受章家的搓弄。假若他心腸再惡毒點,不肯回家,那嫁過去的繼室分明是守活寡。
但凡是親閨女,誰舍得往這火坑里推?也就是二太太心思單純,還把這門親事當成好的。
不過二姑娘也是,有什么話娘倆不能好好說,鬧成這樣,娘倆都傷心啊。
不過到底是主子們的事,她們這些做奴婢的也不該多嘴,否則如意就是下場。
這一天午飯、晚飯,姜二太太都是自己用的,她也沒覺得有什么意外,第二天一早,懶懶的起床,趁著梳洗時分多富:“你家姑娘呢?”
多富和多貴互看一眼,誰也不吭聲。姜二太太把梳子一拍:“說話。”
多貴還是把嘴巴閉得緊緊的,多富沒辦法,只好期期艾艾的回道:“二姑娘還沒起呢。”
姜二太太臉色倒沒那么難看了:“沒起就沒起吧,把早飯端過去,我們娘倆一起用。”
多福正指揮著小丫頭擺早飯,聽這話腳下一個踉蹌,硬著頭皮道:“二姑娘誰也不見,昨兒就一天沒用飯,誰勸也不行,連門都進不去……”
姜辛絕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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