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1.
阿凱上小學的時候個子就比同班的小男孩高很多，現在的他至少也有一米九了吧。他小時候是個搗蛋鬼，長大了留著板寸頭，笑容很陽光。
司馬音和身旁的女同學漫不經心的聊著天，她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章小染那邊。
女孩被很多人圍著，她低著頭，似乎很不適應的樣子。
時間應該也差不多了吧？
司馬音咳嗽了兩聲：“咳咳！嗨，小染，你還記得我嗎？”
大美女都開口了，那些男生當然很給面子的朝兩邊散去，看著司馬音走了過來。
章小染看著面前妝容精致的女生，她點了點頭，小聲道：“記、記得……”
“聽說你考上了s市的皇家貴族學院……真是了不起啊。”
此話一出，震驚四座。
人群里議論紛紛，很多人都用不可思議的眼神看著章小染……那個傳說中最高等的學府，她是如何進去的？
司馬音面露微笑：“梁家對你好吧？我有一個親戚跟梁家算舊識，他們說你結交的梁家大小姐可是家世顯赫啊……”
司馬音像是在聊天。
可是她有意無意透露出的信息，無不為了證明，章小染能上皇家貴族學院是因為結交了富家千金。
章小染怔怔的看著她。
周圍那些羨慕的眼光，突然變得古怪起來，原來她是靠著這種關系才進去的？就說嘛，皇家貴族學院，哪是普通人家念得起的？
司馬音繼續道：“哦，不對——梁家好像出事了，破產了？也不知道梁家的大小姐是生是死……你可是被富家少爺帶回去了呢——那個時候，你應該十三歲吧？”
“……”章小染依然沒有說話。
她在想，為什么她所經歷的事情，司馬音都知道？
這種事，只有圈內人才會知道，難道……
司馬家在西鎮名氣很大，家里是做茶葉生意，也是華東地區有名的茶商。不過，也不能說她是圈內人，畢竟章家和梁家也是有做生意的，在外人看來也都是極其富貴的家庭。
章小染平靜道：“是的，我這幾年一直都住在恩人家里——”
“是那個a市首富章家嗎？”司馬音打斷了她的話。
“嗯。”
看吧。
司馬音得意的看了阿凱一眼，這幾年，阿凱可沒少找這丫頭，她今兒個呢就是想極力證明，她可是跟著富家少爺吃香的喝辣的去了。
a市首富……
天哪，那一定很有錢吧？
a市可是數一數二的大城市，這次來參加同學聚會里至少有一半的人都考到了大城市，他們自然聽說過章家。
就算現實生活中沒有聽說過，那電視上總看到過的呀！
“聽說你跟那章家少爺有一腿兒哦……”司馬音整理著頭發，用好笑的神色看著章小染：“就算那個男生再優秀，你也不至于四年都不回家吧？”
“咦——”
周圍爆發出一陣嘩然，任誰都沒想到，章小染居然是嫌貧愛富的人？不管怎么說，那都是她的父母啊！
章小染連連擺手：“不不不，我跟他沒有什么……”
“你有回家？”
“呃，沒……”
司馬音故意引導著她說，章小染說完后便低下頭——提到這個事情，她也很難過，她不僅這四年回不了家，她這一輩子都沒有辦法再回家了。
因為，自己的存在就是個麻煩啊……
章小染是一個缺心眼的姑娘，她根本沒注意到司馬音是故意讓她說這些話，也沒注意到周圍人看她時態度的轉換——
為了金錢，連父母都可以不要，這就是章小染？
她看上去那么清純，原來都是裝得啊！
男生也都對她產生了敬而遠之的心情，女生就更直白的用一種略帶嘲諷的眼神看著她，其中還有兩個曾經和章小染玩的好的人。
那個短頭發的，低估道：“哎，小的時候，小染可能是嫌棄我們家境不好，都不讓我們到她家玩呢……”
章小染驀地抬起頭，她還記得她們兩個，上小學的時候她們三個都是同桌……
“不，不是的……”章小染喃喃道。
她想反駁，卻發現自己的話是那么的蒼白無力。
短發女孩聳聳肩：“嘛，無所謂啦，小時候的事情嘛，我也沒放在心上！”
“真是人不可貌相……”不知道是誰說了一句，現場的氣氛瞬間變得很怪異。
章小染站在原地，不知道說什么才好。
明明……不是這樣的……
她至今還記得，那天放學后無意中聽到的她們的對話——
“哎？今天去不了她家嗎？真是的，本來跟她玩就是因為她家是開面包房的，有免費的蛋糕和牛奶，而且裝修那么漂亮——要是我家也裝成那樣，我才不會去找她玩呢！”
“就是就是，她那個笨蛋，成績那么差，我都沒有跟我家里人說我有和她一起玩——她這次考試好像又沒及格吧？真受不了，這么簡單的題她都不會做！我父母要是知道我跟差生一起玩一定會罵我的！”
“不如趁著這次機會，我們跟她絕交吧？”
“哎？我倒是無所謂啊，只是有點舍不得那么好吃的點心……”
“你真是貪嘴耶！貪吃貓，哈哈哈……”
她怎么會嫌棄她們家境不好呢，真的是因為，母親不喜歡每天家里都那么吵……章小染就算反應再遲鈍，她也發現了小學同學們看她時眼神的變化。
他們，似乎都在跟她保持距離。
就像小時候那樣。
因為成績不好，又被班級里傳了流言，她就一直被孤立了……
章小染低下頭。
面對流言蜚語，她向來都是選擇沉默。
她是個嘴笨的人，不會辯解，也……沒有力氣去辯解。
突然，房間的門被打開，有人快步走了過來——
“章小染！”
章小染還沒抬起頭，就看到一巴掌揮了過來，一聲清脆的響亮，她的左臉澀澀發疼……
緊接著，有兩張白紙甩在了她的臉上：“你自己看看！這是什么東西！”
“表、表姐？”
來得人大概二十歲的年紀，身材微微臃腫，面相很土。
她猛地伸手扯住章小染的襯衫，驚呼道：“孟莎娜！我的大小姐、你可真有錢！你這一件襯衫至少要七千塊吧？”
孟莎娜是一個名牌，專門為1525歲的年輕女孩們服務，衣服首飾都貴得令人發指。
可是，她的衣服不是孟莎娜啊！
章小染這件衣服是在普通的專賣店買的，只要兩百塊錢。
“表姐，你說什么呢，我這衣服——”
“別喊我表姐！你可是喪盡天良的小白眼狼！”
胖女生很兇，她粗魯指著地上的通知書，大吼道：“睜開你的狗眼好好看看！這是什么東西！”
章小染低下頭，她的腳邊躺著兩張白紙，她蹲下身將白紙翻了過來。
“死亡證明”——四個大字映入眼簾。
她的心里突然有種不祥的預感，當看到下面熟悉的名字后，整個人驀地坐到了地上。
“怎、怎么會……”
她昨天剛回得家，爸爸媽媽雖然不敢讓她多留，可是他們的身體還是健康的啊！
“怎么會？怎么不會了？”
胖女生彎腰拽住了她的衣領，怒吼道：“小姨夫得了癌癥，需要用錢，我給你電話都打爛了你就是不愿意回來！！是——我知道治病很貴！要花幾十萬！而你、你這幾年在富人家吃好的喝好的，就算你沒有錢也沒關系你至少要回來讓小姨夫再看你最后一眼吧！！”
她說得聲嘶力竭，就好像章小染是她不共戴天的仇人。
突然，她嚶嚶的哭了起來。
“小姨夫日漸憔悴，他等啊盼啊，多希望她的寶貝女兒可以回來、至少再看他最后一眼……可是他什么都沒等到……就在昨晚，小姨夫去世了……而小姨也喝下了安眠藥，追著他走了……章小染！！你人都來到了為嘛不回家看看呢！！你生怕你的父母會托你后退是不是？？！！”
死了……
死了？
章小染的大腦一片空白。
面前的胖表姐揪著她的衣領劇烈的搖晃，她嘰嘰喳喳的聲音被自動屏蔽，章小染一句都沒有聽進去。
她目光呆滯的盯著手里的死亡證明——怎么可能呢？昨晚還好好的呢，她的父母……怎么會死了呢？
胖女生搖了半天，發現她沒反應，怒火中燒的用手去抓她的頭發，并且另一只手去撕扯她的衣衫：“你穿著這么貴的衣服、卻都不肯見你老爸最后一面——你這個白眼狼！我讓你穿、我讓你穿！”
章小染的神經已經麻木，她像一個破舊的玩偶任由自己的表姐撕扯，她原本整潔的衣服被扯得七零八落，黑長直也成了路邊的稻草讓人不忍直視。
白皙的臉上被抓滿了血痕，她小聲的啜泣，嘴里還喃喃道：“怎么會死了呢……怎么會呢……”
這時候，別人說什么她都聽不進去了。
就好像心里的某根弦與外界斷掉了，她只是哭，淚眼婆娑。
胖女人還是覺得不解氣，她拖著臃腫的身材從一旁的桌上端起一杯紅酒，對著章小染的頭上倒了下去——
嘩啦……
紅色的汁液沾滿了她的頭發和臉頰，現在的章小染哪像剛進來時那樣文藝清新，現在的她明明就是一個瘋婆子……
而且在眾人眼里，她是一個為了享受榮華富貴，連親生父母都可以拋棄的下賤胚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