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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汐語機械地點了點頭,坐在那兒,她明明滿眼的絕望,眼睛里流露著無邊無際的悲涼凄絕,可是她臉上卻毫無表情,就那么淡淡的。
云洛軒看著她的樣子,輕輕地嘆了口氣,輕手輕腳地走出門,看見云芊葉擔心的眼神,他示意走遠一些。
等到出了廳門,來到外院,云芊葉再也忍不住了,埋怨道:“哥,你在干什么?怎么讓人這樣欺負汐語呢?你看看她的臉……到底是誰打的她?你告訴我,我放不過他!”
云洛軒輕聲道:“是蘇夏錦!”
云芊葉不禁睜大眼睛,看看云洛軒,又看看顧汐語所在的方向,小心翼翼地道:“哥,不會是蘇夏錦看見你和汐語在一起,所以才打她的吧?”
云洛軒責備道:“你在胡說什么?汐語她……她現在很難過,你別吵她,讓她靜一靜!”
他知道自家這個妹妹直率有余,細心不足,要她去勸人,還不如叫她閉嘴效果更好一些。
云洛軒此時心情也沉重得很,既有對顧汐語的擔心和心疼,又有一份感同身受的難過和悲傷,顧汐語的樣子讓他擔憂。
如果她哭出來,他反倒放心。
一個人心里能裝下多少悲傷和絕望?
當一個人心傷痛到無以復加,卻沒能發泄出來,會憋成內傷的。
云芊葉急道:“哥,到底發生了什么事,你能別這么說一半藏一半嗎?”
云洛軒長長地嘆了口氣,終于還是把今天的事情簡單地告訴了云芊葉,又叮囑道:“讓汐語靜一靜吧,我去配藥!”
云芊葉到這時候才知道原來顧汐語心中是有心上人的,而且,她的心上人竟然為了尋找她,來到了醫島,還丟了性命。
難怪顧汐語變成了這個樣子,心上人為了自己死了,不論是誰,在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都會心痛如割的。
云洛軒去配藥了,云芊葉覺得她應該做點什么,她躑躅著在院子里輕手輕腳地走著,想走進去,又怕打攪,想離開,又著實不放心。
最后,她悄悄地伸過頭去在門口一瞄,發現顧汐語已經坐到桌前來了,她還是那樣呆呆地坐著,往日靈動而清澈的目光顯得有些呆滯,不哭不笑,好像已經失去了所有的感覺一般,坐在那里一動不動。
云洛軒回來了,看見坐回桌前的顧汐語,他并沒有什么意外,只是眼里的憐惜又多了幾分,他把調配好的藥膏交給云芊葉,云芊葉會意,輕手輕腳地走向顧汐語,試探地道:“汐語,我給你上藥啊!”
顧汐語一動不動。
她原本也沒指望顧汐語會回應,便輕輕地拿起細長的銀勺,將藥膏挑起,給顧汐語涂在臉上。
突然而來的清涼讓顧汐語微微動了動,有些呆滯地轉頭看著云芊葉,像個弱智又純真的孩子,睜著那么無辜的眼睛,用那么干凈到什么情緒也沒有的眼神看著她。
云芊葉手一抖,幾乎把藥膏摔到地上。
她比顧汐語還大著兩歲,但是顧汐語反倒處處像個姐姐,她也習慣,她何曾見過顧汐語這樣子。一股酸澀涌上心頭,她快速又仔細地給顧汐語涂好藥,輕聲問道:“好一點了嗎?”
顧汐語好像沒有聽懂,迷惘地看著她。
在她以為顧汐語不會出聲時,顧汐語突然輕輕地開口了,她呢喃般地道:“他死了,為我而死。我卻好生生地坐在這里,你是不是覺得我很無情……其實我也死了啊……”
云芊葉只覺得心中一陣不忍,她相信,此時的顧汐語,絕不會比死好受。
死了一了百了,可是活著卻要承受無盡的痛苦悲傷。
她抱住顧汐語的肩,輕輕地搖著,第一次無比寬和,無比沉靜,像個姐姐一樣地道:“汐語,你別這樣,我知道你心里難受,你要難受你就哭出來吧!”
顧汐語緩慢地搖了搖頭,低低地道:“我不哭!他不會愿意看見我哭的!”
不是不悲傷,不是不痛苦,她以前以為,悲傷痛苦的極致,就是大哭一場,哭到撕心裂肺。現在才知道,真正的悲傷到極致,痛苦到極致,雖然早已經撕心裂肺,卻根本連哭也哭不出來。
她的心已經空了,她的五臟六腑都像有千萬把刀在穿插來去,她能感覺到那些尖銳的刀子帶出的血和肉,可是,沒有淚。
所有的淚,都用來澆灌心頭的傷口,讓那傷口痛到無以復加,相比較,臉上的這點疼,完全是忽略不計的。
如果她早日對他說明她的心意,他也不會一路追著她來到吉州。如果不是為了她,他又怎么會上鬼醫島?
他不是被醫島的毒瘴惡水奪去性命,而是因為尋找她,不想讓她葬身異鄉而沉入湖底……
只要一想到這些,她就心如刀絞,是她害死他的。
他原本是西越國萬人之上的王爺,身份尊貴,地位崇高,養尊處優,過得恣意瀟灑,卻為了她這個異世來的一縷魂魄涉身險地,丟了性命,尸骨無存。
他待她春風化雨般的好,把他的整個心都托給了她,可是,她卻什么也做不了。甚至到他死時,她都沒能在他身邊,沒能對他說一聲,她心里有他,她早已經愛上他了。
她害了他,她害了他呀!
她背負著太多的責任,有太多的牽掛,所以明明已深愛,卻還一味隱忍著,她總覺得時間還很多,等她完成那些未竟的事之后,再向他坦白心意,然后用一輩子的時間來相守。
可一切都沒來得及,現在,她永遠失去他了。
云芊葉安慰了好一會兒,顧汐語只是木然地看著前方,她的目光穿透前方的一切,看著無盡的虛空,無盡的虛空上,有歐陽宇凌光風霽月般的笑容……
云芊葉無奈地搖了搖頭,她說的什么顧汐語都沒有聽進去,也許這時候,汐語要的是安靜。她輕聲道:“我就在外面,你有事叫我!”說著,便向外走。
她剛走到門邊,突然聽見后面噗地一聲,忙回過頭來,只見顧汐語口中噴出一口鮮血,人已經軟軟地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