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杏嘆了嘆氣,咬了咬牙,還是走了出去。
誰料瞧見那正在窗邊喝悶酒的姜必武,腳步猛的便收住了
她轉身猛的躲回了一顆大樹后邊,整個人心慌不已。
那一群無賴留下記帳二字便走了,紅杏瞧著那一桌子沒怎么動過的飯菜,囁嚅著唇,肚子咕咕叫得厲害。
孩子如今正安靜的睡著,他的身子不好,多半時候都是安靜的睡著的,只有餓的時候,才會小聲的哭兩句。
這一路走來,透著說不出來的心酸。
她瞧見姜必武那憔悴了的面容,猶豫了片刻,終是沒有抬步上前。
這時有一人穿著一襲灰色的衣袍,整個人遮的有些嚴實,來到姜必武的身旁笑道:“這位兄臺,何故在此飲酒。”
姜必武抬頭,看了眼這人,只見他戴著簾巾,只當是個閑散的游人,淡道:“舉杯澆愁愁更愁,你說是何緣故是這七離的酒太烈還是喝的不是杜康”
戴簾巾的男子輕笑道:“這世間萬事皆有輪回,兄臺應該凡事看開些才好,是你的,終究兜兜轉轉還是你的,不是你的,便是強求又有何用”
其實這話似乎應用于所有的事情。
姜必武替他倒了碗酒,笑道:“有道理,來,敬你一杯。”
男子喝了一碗灑,爽快得很:“酒是好酒,這七離的酒,可不適合用文雅的方法來喝心中有豪氣,手中一碗酒直接干,才是七離酒的喝法。”
姜必武喝得暈暈乎乎的,聞言一口悶了碗里的酒,笑道:“這樣的喝法,暢快”
男子將一個錦囊遞給他,笑道:“此物,以報兄臺杯酒之恩,告辭。”
語畢這人便起身走了,紅杏瞧著這一幕,有些狐疑,不知那人給姜必武的是個什么東西。
她站在原地偷偷的看著,夜色將她的身形掩蓋得很好,懷里的孩子發現一聲嚶嚀,紅杏摟著孩子輕拍著背,遠遠的看去,見姜必武將那錦囊打開了,看著,似乎是一副地圖。
紅杏不知圖上畫的是哪里。
姜必武也不明所以,他看了眼身旁,哪里還有隨從的蹤跡,半響才想起來,他打發隨從回去了。
收好地圖,姜必武擱了一錠銀錢便起身走了出去。
外邊的馬見了姜必武,踏著四只蹄子,嘴里噗嗤噗嗤的噴著霧氣,姜必武深吸了一口氣,寒意浸入心脾。
整個人也跟著清醒了些許,他抹了一把臉,伙計牽了馬出來,擔憂道:“大人,您怕是有些醉了。”
姜必武擺了擺手,笑道:“我這酒量,不至于”
他翻身上了馬,一輪圓月高掛在天上,月光點亮了整個七離,姜必武的視力好,在夜里就著月光還是能看清路的,他就著這七分月光與三分醉意,搖搖晃晃的騎著馬往前走。
紅杏見他騎馬走遠了,這才出來,瞧著那一桌子正在收拾的飯食,那目光,瞧著可憐得緊。
可是不僅僅有紅杏,還有旁的流浪的乞兒,一涌而上,伸了手將那些吃食全給搶光了。
紅杏抱著孩子站在原地,嘆了嘆氣,看來今日又要餓肚子了。
伙計拿了一只雞腿遞給她,小聲道:“這是我偷藏起來的,你這懷里抱著的是個孩子吧。”
紅杏瞧著那雞腿,咽了咽口水小聲道:“他身子不好,正病著,能不能能不能給些饅頭。”
伙計將雞腿遞給她,嘆了嘆氣:“你還是不要呆在七離了,如今要飯的都跟土匪似的,你這個樣子,是活不下去的。”
紅杏垂眸,瞧著自個懷里孩子,默了半響才道:“我我是來尋人的。”
“如今這仗打得這樣厲害,若是那人活著,早給你消息了,我看你還是回去吧,不必在這兒遭這個罪,這個孩子生得倒是好看,只是可惜,也是個怪可憐的。”
伙計嘆了嘆氣又道:“雞腿你先拿著,我去給你尋個饅頭。”
紅杏接過雞腿便吃了起來,她餓極了,可是吃的動作卻是慢而優雅的。
伙計去后廚偷了個饅頭出來塞給她,小聲道:“我還有事先忙了。晚上不要到處亂晃,七離橋下有個去處還不錯,你可以去那里。”
紅杏連連謝了恩,抱著孩子便去尋那橋,其實離這兒也不遠,只是經杏身疲體累,走得不快,待她尋到那處橋的時候,已經很累了。
橋下有一個可以容人蜷在里邊遮風避雨的地方,紅杏便抱著孩子走了過去,結果瞧見里邊竟還有些保暖的,紅杏見四下無人,便躲了進去。
她手里握著個暖和的饅頭,撕了些下來喂孩子,整個人想起姜必武那張憔悴的臉,有些心疼。
如今姜必武的馬不知不知便進了七離的山,也不知怎的,七彎八拐的,拐進了梁家寨的邊際范圍。
梁家寨是這七離的一個很神秘的所在,可是沒有人知道具體是在哪里,而當姜必武抬頭看見梁家寨這幾個字的時候,整個人酒醒了大半。
他就著月光,將那地圖掏了出來,詫異了。
他喝糊涂了,騎著馬不知覺就照著這地圖走了,誰料,竟然走到這山寨子外邊來了
姜必武揉了揉眼睛,懷疑自己看錯了,猛的又掐了自己一把,誰料不是做夢
這一切都是真實的。
他牽了馬到一旁藏了起來,這時一隊人舉了火把進寨子,為首的兩個人,竟然是失蹤不明的梁大將軍和報以身死的梁輝
姜必武頓時覺得見了鬼
在七離竟然看見了,已經向朝廷報亡的梁輝
姜必武倒吸了一口涼氣。
在這樣的夜色里,若是旁人,可能會覺得自己看錯了,可是姜必武對梁大將軍和梁輝很是熟悉,他怎么可能認錯
可是令這姜必武想不明白的是,為什么這二人會在梁家寨子里
更可怕的是,到底是誰給了他這樣一個消息那個戴著簾巾的人,到底是誰
簡短的一隊人匆匆進了寨子,山寨的大門砰的一聲便合上了,姜必武抹了一把臉,就著月光整個人驚魂未定。
如果一個失蹤許久和一個你已經認為已經死了的人出現在你面前,你會做何感想
姜必武如今是百味俱全,他瞧著大門緊閉的梁家寨,暗自心想,以梁大將軍的實力,這外邊肯定不過是第一個防守護圈,梁家寨真正的寨子,定然是在一個易守難攻而且方便逃離的地方
姜必武壓了壓驚,牽著馬看著地圖從小道反回了軍營。
軍營中原本要去睡覺的梁鴻正在揮指著眾人:“都給我聽清楚了這七離的治理,一切按著梁霄先前的規定來進行誰若是敢一只腳給我踩錯了,軍法處置。”
當即有人問道:“那若是姜大人下令咱們該怎么辦這姜大人可是皇上跟前的紅人,若是到時候參個折子,指不定到時候皇上怪罪下來了,咱們可就麻煩了。”
“是啊,再說了,他的官兒比咱們大。”
梁鴻斥罵道:“大個屁我是將軍你們是將軍”
“您是將軍。”
梁鴻這才拍了拍衣袍,滿意道:“知道我是將軍那就都聽我的要是讓皇上知道了,那也是他姜必武沒本事,干咱們什么事”
姜必武站在梁鴻的身后,凝著這群人,氣道:“梁鴻你不要太過份你我皆同朝為官,若是治不好七離,回了京都誰也不好看。”
梁鴻挑了挑眉,打量著姜必武,笑盈盈道:“姜大人,你還是去醒醒酒,再來說這話吧。你如今既然來治理七離,就是喝醉了治理的嘖嘖,你若是不行大可以回去,何必這般固執的留下來給咱們添亂呢”
當即有將士笑問:“這軍規可說了,不能飲酒。”
“可不是嗎,沒想到這姜大人竟然帶頭飲。”
姜必武直皺眉,氣得不行:“等你們真的聽從我的指揮的時候,再來說我的規矩”
梁鴻站得筆直,身上的披風被風吹得烈烈作響,他輕笑道:“姜大人如今可是新官上任三把火,行了,都別挑事了,按著我的吩咐去辦就是了。”
姜必武瞪著梁鴻,氣道:“就是梁霄在這兒,也不會像你這般不分青紅皂白如今七離的治理有多亂,你的心里也不是沒有數,若是再這么下去,這么多兄弟的性命換來的七離,就白打了”
梁鴻嗤笑道:“你如今喝醉了酒,說起話來,倒像個爺們了。不過,你像個爺們也沒有用。行了,都散了吧。”
姜必武氣得不輕,轉身便拂袖而去。
梁鴻瞧著他氣乎乎的背影,朝身旁的副將道:“明天你安排幾隊人,輪流巡邏,若是發現有可疑的人,直接抓起來審問總之,一切按梁霄先前安排的辦。”
副將看了眼姜必武的背影,沉聲道:“屬下馬上就去安排,定不會辜負了爺的一番苦心”
姜必武聽著那話,氣得一回軍營朝著那木架子便是一腳
他瞧著手里的地圖,猛的捏緊,既然梁鴻對他如此放肆,那也別怪他不客氣了
原本他還顧念先前的戰友之誼,可是如今看來,他的保留就是一場笑話,這樣重大的事情,無論怎么樣,都可以給梁家一擊了
姜必武打定了主意,便來到桌案前提筆迅速寫了一封折子
上書,已尋到梁大將軍與梁輝的行踏,就在七離梁家寨。
待寫完了,姜必武將折子細細的封了起來,傳來隨從,叮囑道:“此折子事關重大我另外還寫了一封,用來掩人耳目,你定要親手將這折子交到皇上的親信手中”
隨從瞧著那封了蠟的折子,便知道事情的嚴重性,當即將折子收了起來:“屬下馬上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