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73.
田公公正幫夜微言研墨,御書房安靜的不像話,只有夜微言毛筆劃過紙張的聲音。
夜微言寫寫就會停下來仔細看看剛寫好的字,然后再重新蘸墨。
他剛把比放進墨盤,就忍不住皺了皺眉。
定睛一看,原來是田公公那邊出了問題。
田公公研墨的手雖然沒停過,但動作卻大打折扣了,磨出來墨一點都不細膩。
夜微言淡淡地掃了田公公一眼,就知道他一定是心里有事,才會這般無法集中。
田公公顯然陷入了自己的沉思中,壓根兒沒有注意到夜微言的視線。
看著田公公一副愁眉不展,欲言又止的模樣,夜微言主動將毛筆放下。
“怎么了?”
夜微言隨意地開口問道。
田公公猛地回神,看看夜微言,又看看紙和筆,一下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當下恨不得抽自己兩個耳光。
“奴才知錯了,請皇上恕罪!”田公公說著就跪在地上,“奴才走神了,奴才該死!”
夜微言卻不甚在意地擺了擺手,“犯不上這樣,起來說話。”
“是,皇上。”田公公出了一背的冷汗,聞言略一松氣,慢慢站起身來,恭敬地垂著頭。
“說吧,怎么回事?”
夜微言耐心地又問了一句。
田公公面露難色,但還是硬著頭皮說道:“回皇上,前些日子的早朝傳出來的消息,如今越演越烈,絲毫沒有消散的跡象。”
夜微言細想了一下,“你是說嚴景松出仕的消息?”
“正是。”田公公應聲。
夜微言眉頭微皺,“朕記得這只不過是左相放出來的消息罷了,朕從來沒有表過態,更沒有下過旨。”
田公公忙點頭,“沒錯。奴才也以為這件事沒憑沒據很快就會過去了,結果誰知道……”
“那嚴景松呢?有遞過折子嗎?”夜微言也有些疑惑,向田公公確認道。
田公公認真地回想了一會兒,還是搖頭,“奴才也不記得見過嚴大人的折子,最近在書房里仔細查了下,也并不是丟了折子,所以才覺得奇怪啊。”
“那就沒什么好懷疑的了。”夜微言說著又重新拿起筆。田公公急忙打起十二分精神研墨,這次說什么都不能再走神了。
“嚴景松沒有出仕的想法,卻被傳言所累,這才是該懷疑的地方。”夜微言不緊不慢地說道,“背后的這個人,交給夜志宇去查怎么樣?”
田公公神情有些糾結,“這……奴才也說不準,全憑皇上吩咐。”
夜微言卻微微嘆了口氣,無奈地笑了笑:“連你都知道,就算交給夜志宇去查,也查不出什么來。”
田公公的心思被猜中,頭低得更低,嘴上也沒有否認。
“你說朕該怎么辦才好呢?”
夜微言看似在征求田公公的意見,但語氣輕松,看也沒看田公公,好像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紙筆上。
田公公也不會真得給皇上出主意,他苦笑著搖頭,“皇上,您這不是難為老奴嗎?”
夜微言也沒再抓著田公公不放,沉默著寫了幾個字,再開口時就換了話題。
“原本朕還想讓嚴弘文露面,慢慢回歸朝堂。”夜微言徐徐說道,然后有些無奈,“但現在看是不好辦了。”
夜微言知道嚴弘文的身體已經恢復的差不多了,也是時候該重新回到朝廷幫他辦事了。
尤其是在夜微言決定要將夜微瀾趕回西北之后,嚴弘文作為從西北死里逃生撿回一條命的唯一知情人,就是夜微言手里重要的棋子。
只要嚴弘文這顆棋用得好,夜微瀾就能輕而易舉被夜微言趕出京都。
這一刻夜微言已經沉著等了很久,好不容易眼看就要派上用場,卻在這個關鍵的檔口出了這檔子事。
夜微言不傻,這擺明就是故意給他出的難題,說難聽點就是來攪局的。
換句話說,嚴景松、嚴弘文,甚至嚴家都不是這人的目的,他真正的想法就是給夜微言找麻煩。
讓夜微言不得不先處理好嚴家的麻煩事,才能再騰出空來管別的,這么細細一想,背后的主使已經昭然若揭。
但夜微言想通了,卻不代表他會立刻揭穿對方。
而對方也恰恰看穿了這一點。別的事夜微言統統可以不管不問,但偏偏嚴家不行。
皇室祭堂后的禁地之中,隱藏著上一代的丑聞和恩怨。夜微言雖一直有意沒有處理,但遲早都會演變成不小的麻煩爆發。
這一次嚴景松被拿出來當靶子,或許只是一個開始。
田公公在一旁看著夜微言若有所思的模樣,只管好好研墨,輕易不敢擾亂他的思緒。
“近日熙云公主一切都還安好?”
夜微言冷不丁一句話說出口,差點問住田公公。
田公公腦筋一轉,如實答道:“回皇上,公主府還如往常一般。”
夜微言滿意地點頭,又說道:“說起來,公主也有些日子沒來給朕請安了。”
田公公不明所以,但還是認真地點點頭,“日子是不短了。”
“當妹妹的不來看朕,那朕這個當哥哥的,就派人去看看她吧。”夜微言輕輕松松地就下了命令,“這件事就交給你去辦吧。”
“老奴遵旨。”田公公恭敬地應下來。
夜微言沉思片刻,又吩咐道:“該問的都要問清楚,回來一五一十稟報給朕聽。”
田公公自然不敢怠慢,拱手道:“老奴遵命。”
難得夜微言這么事無巨細地交代任務,田公公也提起精神來。
交代完之后,田公公就悄悄地出了宮,為了避人耳目,他特意便裝出行,避人耳目,不想招惹過多麻煩。
他此行的目的地正是公主府,遵循皇上的吩咐,問清嚴弘文的情況就速速回宮,不能有片刻耽擱。
而這時的嚴府,大門緊閉,府內也是一片蕭瑟,絲毫沒有初春生機勃勃之感。
偶爾有幾個匆匆走過的下人,誰都不敢高聲說話,低頭走過連眼神的交匯都沒有。
后院之內,嚴景松一個人仰面躺在破舊不堪的木板床上,雙目睜大直直地看著天花板,眼睛干澀難受,卻不舍得閉上。
他嘴唇干裂卻好像一無所覺,哆哆嗦嗦不知在嘟囔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