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82.
羅春依舊在澶州王府的門前跪著。
畢竟已經是四旬的中年人,只不過片刻,他便有些支撐不住。
只是羅春向來是不多言之人,自從身任太醫院醫正一職之后,最先學會的四個字便是“逆來順受”。
他明白這件事情有很多不可告人的目的和陰謀,只是羅春不會說,更不會揭開世子妃或許滑胎的真相。
說出來又有何用?
反倒是會被認誤會為心存怨懟的陰謀報復,再被繞進皇位爭斗之中,那是污了他多年鉆研醫藥的虔心,反倒不如就此輕快的結束生命更灑脫。
如若有下輩子,他一定還會學醫,只是不再擔任官職。
亦或許,這便是他此生的遺言吧……
澶州王聽著下人回稟羅春的狀況,也著實嘆了一口氣。
其實他本人對羅春的印象不錯,因為之前幾次身體有疾,都是羅春悉心伺候,讓他得以痊愈。
只是這一份惋惜極其微小,微小的好似是一粒塵土,又似是澶州王自覺心存善念的虛偽,眨了幾下眼之后便不再記掛,吩咐下人擺上計時的沙漏,“本王還是欣賞羅醫正的,只是此次事情讓本王甚是失望,諸多太醫,如今居然墮落到連世子妃的病都無法給出個確切的結果,十多天毫無起色,人不像人,鬼不像鬼似的,他如何當得起‘醫正’二字?”
“太醫院醫正,即便不說是神醫在世,那也是萬人矚目的妙手名醫,可他呢?哼!”
澶州王冷哼一聲,“也告知其他人,無論是誰能救治好世子妃,本王都可以饒過羅醫正,本王只針對事情,不是針對他人,行了,就這么去傳話吧!”
“是。”
下人前去傳話,澶州王不免靜心的思忖稍后該怎么辦。
羅春的命他不在意,可他總不能就這么死了,好歹也要牽扯出與瑜郡主的聯系?
想到徐若瑾,澶州王不由想到了自己的皇姐朝霞公主,心中突然緊了一分,他只覺得自己針對皇姐的親生女兒略有心虛。
“皇姐放心,如若是我爭奪皇位,我一定做主把你放出來,讓你享盡榮華富貴,至于你的這個閨女就算了,不但是嫁給了梁家,而且還是個閨女……弟弟給你養老送終,她?就別要了!”
忠勇侯楚震翔聽聞澶州王大發雷霆的消息,并沒有什么震驚無比、感懷傷悲的消息。
其實他早已經覺出此事有些不對,至于哪里不對,他并不清晰,起碼每一次去探看女兒時,她的臉色雖然蒼白,更是身形消瘦,比之前整整瘦了一大圈,但卻并沒有病入膏肓的晦暗。
楚震翔雖然如今在朝堂話語權不重,可卻不代表他庸碌一生,年輕時也乃是死人堆兒里滾出來的,對這等事看的極其準確。
侯夫人繼續不停的抹淚,自得知女兒病重之后,她便****以淚洗面,一雙眼睛已近哭瞎。
她曾提議把女兒接回侯府,被澶州王好一通斥罵。
嫁去王府的女人還想帶回侯府?即便是死也要死在澶州王府!
故而侯夫人除卻哭之外,沒有任何辦法。
“咱們要不要再去王府探望一番?”侯夫人不敢自己去,“那畢竟是我們的女兒!”
楚震翔唉聲嘆氣,即便知道這事情或許另有玄機,他也不能就此不理。
畢竟那是女兒,即便是做戲,他也要做好傍角兒的,誰讓那是自己的女兒呢?
畢竟宮里還有一雙眼睛在瞧著……
“備車,立即備車!”
皇宮之中,洪老大夫跪于地上遲遲未能起身,夜微言高坐龍位,只面色平淡的看著他,自始至終都還沒有開口說話。
門外小太監前來稟事,田公公聽在耳中,把小太監打發下去,思忖下才到夜微言身邊低聲回稟,“澶州王讓羅春太醫跪在王府門前,要么治好世子妃,要么死……”
夜微言輕挑眉頭,眼中閃過一抹無法發泄的憤恨。
他看向洪老大夫道:“起身吧,田公公,給他一個小杌子,年紀大了,朕沒有澶州王那么狠的心。”
洪老大夫一聽,當即磕頭道:“草民有罪,皇上的恩慈讓草民愧不敢當,草民有罪啊!”
“行了,別說這些有罪無罪的,放過你,是當年父皇發過話,他還記得當年傷重臥床,您將他斷裂的碎骨治得完好無損,沒人看得出他乃跛腳……”
夜微言看向洪老大夫,“所以當年你負罪離去,才沒有派人追究,否則你以為逃至中林縣便找不到你了么。”
洪老大夫被噎住,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他沒想到自己當年逃離京都乃是先帝故意放過,而不是……他臉上的愧色毫無遮掩,眼角都已暈染了淚,跪著朝向宮門之處狠狠的磕了三個頭,以告慰先帝在天之靈,“草民若有來生,一定繼續效忠先帝,一定彌補大錯啊!”
“也不必下輩子。”夜微言如此開口,洪老大夫一怔,轉過身來道:“草民謹遵皇上吩咐!”
“你想戴罪立功,朕給你個機會,剛剛朕得了消息,你的徒弟羅春沒能治好澶州王世子妃的病,惹得王爺大發雷霆,命他跪在王府門口,治不好就跪到死……”
夜微言的語氣輕蔑,“好歹也是你的學生,他治不好,只能你出面了。”
洪老大夫頗有些沒聽明白,呆呆的看向夜微言。
他當初進京都不就是為得去為澶州王世子妃治病,挽回他在洪家的名譽以及為沐阮洗脫罪臣之子的污名嗎?
怎么……皇上也如此?
“草民一定盡心盡力治好世子妃,請皇上放心!”
洪老大夫如此說完,夜微言搖了搖頭,從龍位上起身,走到他的身旁,在其耳邊低聲道:“朕覺得澶州王世子妃身體如此薄弱,著實耽誤了王府未來的發展,哪里配得上才華卓越的世子?幫朕想想辦法,如何?”
洪老大夫渾身一震,整個人都哆嗦起來!
這不是讓他救人,而是讓他殺人?
難道自己這一條老命,真的要了斷在京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