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0.
梁夫人的衣裝素淡,只盤了一個圓髻,沒有任何的珠寶首飾的裝扮,臉上也未施半抹脂粉。
但她凌亂的發鬢又梳攏的一絲不亂,格外整潔。
婆婆能振作起來,讓徐若瑾合不攏嘴的笑不停。
雖然被訓還能笑成這樣頗有些犯賤,但她本是忐忑不安的心豁然安定下來。
“媳婦兒給母親請安了!”徐若瑾笑嘻嘻的福了福身,請安的語氣更帶調皮。
梁夫人輕應一聲便繼續用早飯,徐若瑾立即上前為她端菜盛粥,雖然二人沒有再說一句話,但家中的氛圍在這兩刻鐘的功夫有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好似院墻角落里腐朽爛根的那株梅花又發了新芽,總是讓人心里暖暖的高興。
梁夫人用過早飯就又回了自己的內間不見人了。
徐若瑾沒有立即就走,而是讓春草去通知忠叔,往后每天早上就在“福雅苑”理事,不再去前院的正廳,更是讓紅杏和楊桃去把“若霄軒”中的筆墨醫書搬來。
明擺著,她要賴在這里不走了。
梁夫人對她的安排沒有任何反應,只在屋中不聲不語。
方媽媽一早也接連的笑意吟吟,似乎喜悅的速度總是過的很快,一眨眼,一上午便過去了。
“福雅苑”的大門敞開,徐若瑾處事果斷,忠叔犀利狠辣,這兩日的轉變也告訴了府中所有人幾個字:老實點兒。
生活又上了軌道,徐若瑾則開始計劃著后續時日的安排。
喊來了禾苗,更是讓徐子墨去通知了臨縣的楊家舅父舅母,連帶著景延縣的小可和齊二,她都一一詳細的寫了信。
告訴她們后續的二十日,每一天應該做什么事,什么態度,什么辦法……
一整日忙碌下來,她已經覺得眼前竄花,閉目養神之際心中思忖,“梁霄,二十天,足夠了嗎?”
“四奶奶。”
春草從外進來,“是忠叔剛剛來了話,要將煙玉姑娘送回京都的車和人都已經準備好了,但煙玉姑娘提出來想見見您,您看?”
徐若瑾前一日就布置好此事,但提到見不見煙玉,她還是猶豫了下,“還有什么見的必要么?”
“這事兒您自己拿主意,忠叔說,他本是拒絕了的,但煙玉姑娘態度堅決,不見您就不肯上馬車,所以忠叔才派人來問問您的意思。”
春草話畢,紅杏拿了納鞋底的針狠狠一扎,兇巴巴的道:“險些害了整個梁家,還有什么臉來見四奶奶?雖說她是那什么世子妃送來的人,可四奶奶對她也不薄啊,好吃好穿好對待,她卻那么狼心狗肺,若是奴婢,早就尋根繩子吊死了去,還有臉提出來見?呸!”
紅杏的斥罵,反倒是讓徐若瑾笑了,“你呀,就是這么一張刀子嘴,卻是一塊豆腐心,幾句好話就能把你說的心軟了,吃虧的命!”
紅杏嘟著嘴不認同,“好歹有張刀子嘴能痛快痛快,若是連嘴巴都痛快不了,豈不是更憋屈了?”
徐若瑾白了她一眼,搖了搖頭,無心思去琢磨紅杏的心事,她只想著煙玉,“既然這么執意見我,那就來見吧,我也當時休息一會兒了,看看她都想說些什么。”
“那奴婢這就去說。”春草應下便出了門。
紅杏咬著嘴唇目送春草離去,又是一針狠狠的扎在鞋幫之上……
煙玉好些時日沒有露面,瘦了整整一大圈。
只是要回京都,回到楚嫣兒的身邊,她眼中的精氣神足了些,沒有了往日的混沌,反而格外明亮。
徐若瑾看到她的樣子,反倒是笑了,“看來已經是做好準備了,只期望你這一路平平安安。”
“奴婢是來謝過四奶奶的。”煙玉說著,跪在地上給徐若瑾磕了三個頭起身,“奴婢想過很多種了結的方式,卻沒想到您會送奴婢回京都。”
徐若瑾沒有隱藏自己的真實想法,“我沒安什么好心,你用不著謝我。”
“無論您怎么想,您是主子,但奴婢能回到京都,哪怕是……死在京都,也心滿意足了。”煙玉狠狠的咬了下嘴唇,“這是奴婢自幼到大的心愿。”
“別說的這么苦大仇深的,你為澶州王世子妃做了這么多事,她又怎么舍得你死?”徐若瑾不知該如何評判楚嫣兒,“她縱使很生氣,也會留著你的。”
“奴婢,要向您說一聲對不起。”
煙玉的情緒微有激動,“您對奴婢的好,奴婢銘記在心,若是下輩子有緣,奴婢樂意在您身邊侍奉伺候,其實奴婢很羨慕春草和紅杏……”
“只可惜,奴婢沒這個福分。”
紅杏在一旁忍了半晌憋不出了,“少說這等沒用的話,四奶奶對你有多么好,你心中明白,路是你自己選的,少去怪老天爺不賞臉,你沒那個資格!”
煙玉沒想到被這樣罵,怔后道:“可奴婢是嫣兒小姐的人……”
“這可真是個大笑話!”紅杏又拿起了笸籮筐,“你的那位小姐都把你送了人了,賣身契也給了四奶奶,你是誰的人?你就是不忠不義的狗奴才,少在這里說什么大義的話,都是胡扯!”
“行了。”
徐若瑾打斷了紅杏,看向煙玉,“回吧,替我向嫣兒姑娘問一聲好,若是論輩分算,她也應喊我一聲表嫂子,我這位表嫂子先向她問一聲好,不知她這個做小姑子的有沒有什么表示?”
徐若瑾抿著笑,看向了春草。
春草拿出準備好的囊包遞給了煙玉,煙玉推拖下不想接著,徐若瑾道:“收著吧,留個紀念。”
煙玉雙手接過,將嘴唇咬的發紫,眼圈更涌起濕潤,卻不知是后悔還是愧疚,問出了心中疑惑的問題,“四奶奶,為何……為何您不罰奴婢呢?”
“我與楚嫣兒之間的恩怨拿你一個丫鬟撒氣,豈不是被她嘲笑死?何況,就是把你拆散了剁碎了,又有何用?”
徐若瑾的笑容讓煙玉怔住后臉色通紅無比,她渾渾噩噩的轉身離去,腦中沒有了任何念頭。
她還是把自己看的太重了。
可現在知道,已經太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