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晚上顧傾城到底沒能出門。
只因谷風最后出于無奈說了一句話：“您難道要讓王爺放下手頭的事情，親自跑回來不成？屬下這么多人攔不住您，也只能通知王爺了。”
顧傾城怎么能讓蕭鳳梧過來？
當然只得偃旗息鼓了。
可是明面上，王府所有的下人都受到了斥責。
不明內情的人只當是王妃自己使小性子而已。甚至有猜測的人還認為是因為白日進宮受了委屈，所以才拿下人們撒氣。
尤其是顧傾城回到府里之后，立刻叫人著手查辦了一批下人，也不說情由，直接讓人拿著名單攆人。
所以趙王妃喜怒不定的傳聞，又開始漫天飛了。不管是東宮也好，還是皇宮也好，都對趙王府放心得很。雖然梁王府對顧傾城十分記恨，卻也沒有太把她放在心上。
顧傾城對此并不在意，如今她只關心周媽媽一家的安全。
綠蘿也絞著手指頭，滿心不安地在一旁服侍著。
文竹安撫了這個安撫那個，只一個多時辰便說得嗓子眼兒冒煙了。
出了這么大的事，不可避免的驚動了悶在房中繡嫁妝的紉針、蓮葉，她們也趕了過來，陪在顧傾城身側。
只不過所有安慰的話都已經被文竹說過了，兩個人也只能是默默相陪。
整個趙王府仿佛在一瞬間靜了下來，連一聲咳嗽都不聞。
天交三更鼓，文心齋外面傳來了一陣腳步聲。
顧傾城挺直了身子。
蓮葉邁步走了出去，片刻之后回來說道：“是谷風大總管。”
顧傾城連屏風也沒叫人擺，便吩咐：“請進來！”
谷風進來之后行禮畢躬身站立，低著頭道：“王妃，已經查明白了，是梁王府動的手腳。他們不知如何得知周劉氏乃是王妃的乳母，自幼情分便與眾不同，因此便敲了周達一悶棍，丟在了荒山里。然后派人來王府傳遞假消息，以期趁王妃不在府中，對王妃不利。”
“你確定？”顧傾城猶自不放心。
“是，”谷風肯定地道，“這個消息已經得到了反復確認。梁王府知道周劉氏和您的關系已經很久了，一直覺得沒有什么利用價值，直到今日在宮中想要對您出手，結果卻鎩羽而歸，這才動了歪心。已經找到了周達，除了一點皮外傷，并沒有受到別的傷害。周達的真實身份也沒有暴露。”
顧傾城點了點頭，放下心來：“田莊那邊也不要太著痕跡了，之前是怎么樣的，今后還是怎么樣。”
她的顧慮谷風明白，立刻答道：“是，屬下已經安排好了，并且叮囑周達，最近一段時間最好不要再與他手上負責的那些人會面，一切以安全為要，周達也答應了。”
“好，”顧傾城松了一口氣，面上露出一絲微笑，“如此甚好。”
“還有，”谷風補充道，“今日王妃鬧了這么一場，怕是外面對咱們王府的戒備又少了一些。”
“不會吧？”顧傾城冷冷一笑，“最起碼，梁王府對咱們的監視便會再持續一段時日。”
谷風點了點頭，“的確如此，不過，屬下已經叫人散出風去，說是王妃手上的‘摧枯拉朽’其實是假的，只不過因為王妃曾經在一本雜書上看到過這個名目，所以特意找人打聽過，仿制了這么一個贗品。連制造贗品的工匠屬下也都找好了。”
顧傾城臉上的笑容更深了些：“還是你細心。如此我就放心了。”
谷風再次躬身：“王妃若是沒有別的吩咐，屬下就告退了。”
顧傾城微微頷首：“好，擇一日請周媽媽過府一趟，我也許久沒有見過她了。”
谷風答應一聲退了下去，心中卻不禁暗自腹誹，這位王妃行事也太不拘一格了，看似胡鬧，沒想到竟然還有幾層深意……卻幾乎把所有人都折騰一個人仰馬翻。
待蕭鳳梧得知這個消息之后，也不過是微微一笑，道：“你們全力配合她也就是了。”
朱亮等幾個人互相看了看，彼此交換了個“王爺寵王妃簡直寵得沒邊”的眼神，便又開始商議正事。
那邊采薇院中，徐錦木然躺在衾褥之中，饒是暮春天氣，仍舊覺得浸骨的冷。
她身邊服侍的人已經換過兩次了，只要她出一點事，身邊服侍的人便會換掉一批，自己的陪嫁早已不知到哪里去了，如今便是想說幾句話，也沒個貼己的人能來聽一聽，更別說出出主意了。
閉上眼睛，不由得想起往事，覺得自己作為主子，待下人其實真的不好，方媽媽作為乳母還經常受到斥責，更別說芍藥山茶這些貼身服侍的丫頭，更是動輒得咎。
真是難為她們，自己脾氣那么差，竟還是掏心掏肺的對自己。
想到這里，忍不住淌下淚來。
榮華富貴都是過眼云煙，自從她親手埋葬了徐守正夫婦，一顆心便已經死灰一般冷寂下去。
她原本以為哥哥嫂嫂會盡力照顧墳塋，可是當哥哥哭喪著臉告訴她，嫂嫂已經上告官府與他和離，本以為已經干涸了的雙眼卻又淌下淚來。若依照她素日的脾氣，只怕會打上嫂嫂娘家去，可是這個時候她不能！
自己倒還罷了，只怕哥哥還有小侄兒都沒有安生日子過了。
好在嫂嫂也并不是全無心肝，還知道帶走小侄兒，否則，憑借哥哥一個大老粗怎么養得大那柔嫩的小娃兒！
哥哥也丟了差使，但他除了一身蠻力，什么都不會，所以復又回到軍營之中，從普通軍漢做起，“妹妹，咱們家還算是好的，你瞧瞧蘇家，雖然蘇大人沒丟了性命，可是蘇家那大兒子卻連我也不如……你有蘇家消息沒？我怎么聽說蘇大人病故了？”
徐錦這才忽忽悠悠想起蘇葉來，仿佛就是在一夜之間，隔壁的凌霄苑便沒了半分動靜，偶爾聽下人提及，說是蘇葉小產了，血崩，在床上喘了幾日就沒了。凌霄苑的所有人都落了不是，全被打發了。
蘇葉的死活其實她并不怎么關心，但是蘇葉在著，她便不孤單，蘇葉死了，她作為府里唯一的側妃，似乎便有些招眼了。
她不由得嗤的冷笑一聲，她們都以為是自己尋死，可是她雖然愚鈍卻也明白好死不如賴活著的道理，如今也算了無牽掛，又怎會自己尋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