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甘心做了枉死鬼又能如何？”顧傾城深深吸了一口氣，“當初她是端陽公主，是深受帝后寵愛的女兒。若不是六爺出手，只怕我如今早已經是一推枯骨了！”
蕭鳳梧知道她這并不是危言聳聽，因為在蕭鳳蓮眼中，人命，不過是個微不足道的數字罷了！
“其實鳳蓮帝女本人倒并不足慮，”顧傾城侃侃而談，“但是，我若當真跟鳳蓮帝女爭出來個你死我活，便是我自己嫌命長了。可是不巧，我只嫌自己的命短，所以我要想方設法，在鳳蓮帝女手底下求存。
“怕只怕，到時候，邢皇后愛女心切，會幫著鳳蓮帝女來對付我。為了自保，我只好提前做些部署，到時候，邢皇后便是想對我如何，也會有所忌憚了。”
“這便是你安插人到軍中、收買一些低層軍官，并且大批資助貧寒學子，乃至替一些善于鉆營的文官提供金銀的理由？”蕭鳳梧顯然對這樣的解釋是不滿的。
顧傾城苦笑：“我只怕到時候會是不死不休的局面，所以我必須做好最壞的打算。即便不能逃得活命，也定要讓存心取我性命的人元氣大傷！”
這樣鋒芒畢露的顧傾城是蕭鳳梧從來沒見過的，他不由得有些呆愣。
顧傾城很敏感地感覺到了他的情緒變化，不由得自嘲一笑：“六爺是不是覺得我的想法很荒唐？明明沒有發生的事情，我卻這般……”
“不！”蕭鳳梧肅然道，“若不是我凡事都會多想一些，只怕早已活不到今日。所以顧小姐的處境、擔心，乃至作為，我都很理解。”
顧傾城不自覺松了一口氣。仿佛心頭壓的一塊巨石消失不見了。
“所以說，你要對付的人，其實是邢皇后和整個邢家，”蕭鳳梧微微蹙眉，“是不是？”
顧傾城輕緩而沉重地點了點頭。
蕭鳳梧頷首：“我明白了，我都明白了！”
“如果，”顧傾城把頭轉開，卻清晰無比地道，“如果六爺決定逐鹿天下，那么，顧傾城還有一事相求。”
蕭鳳梧笑得春風般和煦：“請講。”
“我想做你的皇后。”
這樣輕飄飄的一句話，卻如驚雷一般在耳邊炸響。
蕭鳳梧有那么一瞬，甚至失去了思考的能力，隨即便聽到自己的心臟不爭氣的砰砰亂跳起來，偷眼去看顧傾城，卻見她容色一如以往，并不見嬌羞之態。
一剎那，他的心也冷了下來，雖然不愿意，但還是忍不住問道：“是不是不管是誰要爭奪皇位，你都會做出同樣的決定？”
顧傾城咬了咬唇，立刻回答：“是。我相信，我有能力扶持那個人坐上皇位，所以我覺得，我的要求并不過分。而我也十分需要這樣的地位和權力來保全自己！”
一霎時，蕭鳳梧臉上的血色褪得干干凈凈。
顧傾城心中不忍，可是萬一蕭鳳梧真的不打算爭奪皇位該怎么辦？
她重生之后最大的心愿便是替自己報仇，若不能完成這個心愿，這個重生還有什么意義？
所以她又加重語氣道:“在我心中，最重要的是存身立世，若是朝不保夕，別的都是空談。”
“呵呵，”蕭鳳梧寡淡地笑了幾聲，也辨不清語氣中是什么滋味，“說的也是。”
“所以，”顧傾城卻有些咄咄逼人地道，“所以還請六爺給我一個明確的答案，你到底要不要爭這天下？”
蕭鳳梧沉默片刻，問道“那么你呢？你真的確定不管將來是誰坐上那個位置，你都要登上后位？你可知后宮之中的爭斗雖然看不見刀光劍影，可是其慘烈毫不遜于戰場？”
顧傾城垂眸盯著自己已然握緊的雙手，冷然道:“我別無選擇。”
“你可知道，”蕭鳳梧繼續說道，“新君即位，為了朝堂穩固，也為了安撫各方勢力，是會接納許多身份背景特殊的女子進宮的？這些女子自幼便被家族精心培養，心機手腕都非同一般。一個兩個都會令人吃不消，更何況會是一大批！
“你雖然自幼也被嬌養著，但你的祖母和父親同時還防備著你，并未教導過你與人周旋、應對、抗衡之法，權衡之術……雖然后來你有自學，可是紙上得來終覺淺啊！
“這些，你可否想過？這種事便如同夜半在懸崖邊上行走，一個不慎便會粉身碎骨。絕無重來的機會！”
顧傾城認真的聽著，慎重地道:“我知道，我都知道。但我還是那一句話，我別無選擇。”
“什么叫別無選擇？”蕭鳳梧皺起了眉頭，“你才只有十三歲！以后的日子還長著呢！將來，找一個疼你愛你的人。白頭到老不好么？為什么非要卷到這是非場中？你若擔心蕭鳳蓮會對你不利，找個偏遠的地方避開她就是了，至多也無非日子清苦些……”
“六爺，你不明白，”顧傾城打斷了他，眸子里滿是毅色，“如今也不單是她不肯放過我，更加是我不會放過她！我和她不死不休！”
蕭鳳梧的眼睛陡然睜大，又慢慢回復常態，徐徐說道:“所以，你跟我說的話，不盡不實。”
顧傾城反問:“那么，六爺又對我了解多少？”
蕭鳳梧哈哈一笑，好看的眸子里陡然射出兩道精光:“顧小姐以為我是那么容易輕信人的么？早在顧小姐第一次相救之后，我便命人仔細查過你的所有事。”
“所以，我也知道，”蕭鳳梧目光炯炯盯著顧傾城的眼睛，“你不是別無選擇，而是不想選擇。”
顧傾城閉了閉眼睛，隨即睜開眼睛坦然和蕭鳳梧對視：“不錯，我是不想選擇。”那刻骨的仇恨怎么能忘？怎么能忘！
蕭鳳梧看到她眼中的恨意如火熾熱，心中不免升起疑團，遲疑道：“蕭鳳蓮和你雖然頗多齟齬，但還不至于到不死不休的境地吧？顧小姐你也不是那種好勇斗狠的人。”
“六爺不要再問了，”顧傾城卻不想再在這個問題上繼續糾纏，“你也不要試圖讓我改變主意，我是不會聽的。”
蕭鳳梧淡淡笑了笑：“我沒想過改變你的想法，我只是有些不理解罷了。既然你不想說，那便當我沒問過。”
他深深吸了一口氣，問道：“你為什么誰都不信？這世上便沒有誰值得你相信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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