選擇:
那份計劃書非常完善,看得出來,至少準備了七八年,每一種情況,都標注的非常清楚。
“你全程都要看著?還要作為醫務人員?”這一點,關博士表示懷疑。
朱牧之在機械方面的確很優秀,可他還從未曾在醫療領域表現出任何天分。
相反,關博士的主職,以前可是主修醫藥,輔修空間理論的。雖然現在已經在實驗室研究自己的課題為主,但主修的東西,也沒忘記。
朱牧之點頭,微微笑了笑,看著關博士。
關博士知道那是什么意思。
他不相信他。
不相信他,還偏偏把他叫過來了。
火大。
“事實上我想自己動手,”朱牧之道,“但……”
這一點,是他深思熟慮過的,而關博士,無疑是最好的人選。
朱牧之遲疑著,沒有說下去。
“請您安心準備,有事吩咐我。”
關博士更加嚴肅了,他本人,并不是個嚴肅的人,相反,他相當和善,否則也不會在圈子里交友這么廣泛。
他當初主修醫學,是因為家里的要求,等自己真正有了能力,才漸漸去修習空間理論。
空間,人工智能,航空是百年來研究的三個主要方向,在空間技術方面,關博士可以算作是尖端人才,但他相當低調,除了在市場中投放幾款空間模擬游戲,其余的,什么也不說。
平行時空理論,一直是關博士推崇的,他的實驗,也主攻這個方向,但目前,依舊不成熟,將一個人從別的時空帶回來,起初,也不過是他一個突然冒出的想法,帶回來的那個人,自然不能有什么身份,最好,根本不會被人關注,而那時候,朱牧之出現了。
一個在大街角落里蹲著,整個人都臟兮兮的,卻沒有一個人,向他伸出援手。
大概,是被人作為小乞丐了。
而關博士,看著那帶著血跡和泥土的衣服,就猜測,那孩子大概就是被人拋棄了的。
他觀察了好幾天,才最終下定決心的。
那是他的第十次自行實驗,幾乎每次,他都抱著失去生命的想法,然后,漸漸,發現規律,他所到達的世界,通通都是發展與他的世界進程相符或者發展相對緩慢一些的世界,并且,語言基本沒有差別。
有這樣一種說法,一個人在某一刻的做法不同,那么很可能,一切都會發生變化,這種變化會有這不同局面,不同未來發展方向,形成,不同的世界。
膽大一些的關博士,打著的,便是隨意撈個人回去的打算。
然后,他成功了。
然后……他也發現一個問題,他不能……把人送回去了。
他的實驗操作性不強,每次穿越,都是不同時空,也是到了后期,才能固定在一個時空,那也是花費了十多年努力的。
送不回去,就只能養著,還處處遮掩,不能讓人知道他到底從哪里來。
這也就罷了,帶回來的那小子身體狀態簡直差到不行,就像是被人給虐待過的,每天晚上睡覺也不安生,一定要借助藥劑。唯一安慰的一點,就是這小子,非常乖巧安分。
通過找關系,關博士總算找了個借口,替他安上了某個失蹤少年的身份。
一切做好后,他又發現了個麻煩。
他一直以為那孩子睡不好是因為被虐待折磨,所以特意用了儀器去監控他的夢,為了對陣下藥進行治療,畢竟主修了醫學,在這方面,還是很有優勢的。
夢往往是現實生活的一種反應與幻想延伸,是對身體狀況以及自身經歷的一種條件反射。
然后——
關博士看到了一個十多歲的男孩子,是如何欺騙他人,如何結果了一個甚至比他大上一倍的人的性命的畫面。
而從頭到尾,那個男孩子的表情都近乎于平淡。
那時候關博士就迅速想到了一句話:在覺得危險的時候,人更多的想要讓自己看起來無害。
他更愿意安慰自己,那只是夢而已。
男孩非常聰明,感覺到關博士隱約的戒備開始,就更加溫順乖巧,以致于養了幾年后,關博士終于放松了些,在一次和朱家夫婦交談中,得知他們想領養個孩子回去,直接了他。
關博士并沒有刻意去教男孩什么東西,或者說,那是本能的防備,他知道朱家的小女孩從小就被養在家里,朱家想要個孩子,也不過是陪那個小女孩玩。
朱家夫婦大約是不會太管這孩子的,關博士清楚的知道,朱家夫婦多么忙碌。
這么多年過去了,事情的發展,顯然已經不在關博士的預料之中,他是在朱牧之和朱思楠關系非常好時,才隱約和朱家夫婦提了幾句讓他們注意些的,而朱家夫婦大許也是自己用了些手段,知道了一些什么。
對與錯,已經不重要了。
“你看著辦吧。”
關博士嘆了口氣。
朱牧之點頭,將手放在白色外套口袋里,走了幾步,突然想起什么一樣。
“博士。”
“我……不想追溯過去。”因為毫無意義。
“還記得,我見到您,后來和您說的第一句話嗎?”他問,聲音依舊溫和,甚至帶著懷念。
關博士沉默,他記得的,記得很清楚。
——我想活下去。
就是這么簡單。
“現在的我。”
“也一樣,所以您,并不用擔心什么。”
關博士還是默然,心里嘀咕著,你這么說,他反而更加不放心了。
“……當然,您還是要繼續保持警惕吧,畢竟,我……”他輕笑,“……我的過去,足以否定我的全部了。”
很多錯誤會伴隨你的一生,無法抹去,就算,錯誤也不是你的本意。
沒有人會理解,他們不過在畏懼,在恐慌。
感同身受,也太過糊弄人。
不曾親身經歷,便沒有資格作出評判,可往往,這世上最多的,便是好為人師者。
“我不想離開她。”
他說。
就算沒人能夠回頭看他一眼,就算沒有人能夠諒解,就算……活著只有痛苦,也想要繼續下去。
他抬頭:“很奢望吧。”
他笑,褐色的眸子里,涌動著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