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昨夜睡得晚,第二天歆夢便起晚了,梳洗之后去飛霞院給母親請安。
坐在桌前的趙丹娥嘴角含笑,眼角眉梢飛著掩飾不住的喜色,看見歆夢來了,喚她到身邊坐。
乖巧地坐下后,歆夢眼尖,一眼瞧見桌上放著一封書信,已經打開過。信封上寫著幾個一筆一劃,勉強算得上端正的字:愛妻趙丹娥親啟。
“父親的字進步了不少。”歆夢戲謔地開著玩笑,笑容卻未到達眼底。她重生時,沈冀已經去了邊關,這是她今生第一次看見與沈冀有關的物品。
前世,當她將沈冀作為最后依靠的時候,獲知狠心的他早已拋棄了父女親情,將她出賣給了蕭奕,她就再也不會原諒他了。
“你啊,又取笑你父親了。”趙丹娥佯裝生氣,輕輕打了一下歆夢伸向書信的手,和顏悅色解釋道,“他自小生得一身蠻力,靠上山砍柴維持生計,根本沒有錢和時間讀書識字。他現在能識字,都是我教他的。一個正二品的鎮國大將軍要是連大字都不識一個,如何能在朝堂上立足,自然會被那些自命清高的文臣們所輕視。”
“所以,父親才會仰慕文人,巴巴地將出身書香門第的白姨娘抬進府,寵上天去。母親你不應該任由父親胡作妄為,否則遲早有一天他會寵妾滅妻,將正妻和嫡女的身份統統捧給那個女人。”歆夢忿然道。父親的無情,她早已領教過了。如今說出來,不過是想提醒母親留個心眼。
趙丹娥有一瞬的黯然神傷,繼而苦笑道:“你父親有今天的地位,都是他在戰場上出生入死,為皇帝賣命得來的。他想用書香掩蓋身上永遠也洗不掉的血腥味,我又怎能不體諒他呢?”
歆夢萬萬沒想到母親會如此說,沉默了片刻,聽見趙丹娥輕輕嘆息一聲:“夢兒放心,你父親欠我一條命,只要有我在的一天,沒有人能撼動你的嫡女身份。”
歆夢吃驚地看向趙丹娥。她一直以為父母感情篤深,所以母親在世時,沈冀再寵白姨娘,也沒逼迫母親讓出正妻之位。今天她才知道,原來沈冀對妻的感情是敬重和感恩。難怪上一世趙丹娥一死,沈冀就迫不及待要扶正白姨娘了。
出嫁前,趙丹娥已是騏靈閣的閣主,在江湖中的地位如同沈冀后來在朝堂中的地位。她嫁給名不見經傳的沈冀,甘愿為了他放棄呼風喚雨的權力,安心守著一座深宅大院,替他管理將軍府,讓他無后顧之憂,一心為功名打拼,只有一個簡單的理由:她太愛他了!
“母親……”歆夢蹙眉,不知道應該說些什么來安慰母親。
趙丹娥淡去愁容,恢復了歡喜的表情,將展開的信紙塞到歆夢手里:“夢兒你快看,你父親他得知家中要添人口的消息后,是多么地開心。”
沈冀在信中只寫了寥寥幾句,表達了三個意思,一是他聽說夫人懷孕之后非常高興,二是希望夫人給沈家生一個兒,但如果是女兒也很好,最后叮囑自己的夫人好生休養,不要太過勞累。
看完信,歆夢突然萌生了一個念頭:母親肚里的這個孩,也許是一個轉機,能讓母親不會再早早逝去。
這樣一想,歆夢心情緩和了許多,道:“既然父親有交代,母親就好好養胎,為夢兒生個健健康康的弟弟,府里的事情就交給女兒來打理。”
“我會的。”趙丹娥輕拍歆夢的手背,“府里的事務,但凡有不懂的地方,夢兒只管來問我,或是和沈福商量,千萬不要自己一個人強撐著,累壞了身體。”
“夢兒知道了。”歆夢欣然答應了下來。
其實,上一世身為七皇妃的時候,她在七皇府執掌中饋整整五年,對管理內宅事務早已游刃有余。如今不過是重新揀起來做,起初可能有些生疏,過不了幾日就能上手。
母女二人說著體己話,不知不覺已經日上三竿了。
從敞開的房門和窗戶射進來的陽光有些刺眼,一旁伺候的翡翠和瑪瑙對視了一眼,翡翠忙著去下簾,瑪瑙則走到門外。
歆夢正與母親說到要為即將出生的孩準備一些小衣服,但愁不知道是弟弟還是妹妹,對于繡什么花樣很是為難的時候,瑪瑙抱著一盆植物進來,小心地將它放在靠墻擺放的高腳木制花幾上。
歆夢起初沒有在意,說著說著突然覺得有些不對勁,便轉頭仔細端詳了那盆高一尺有余,長著橢圓形綠色片的植物一眼。
她沒有看錯,只是一盆普通的薄荷。讓她覺得奇怪的是,趙丹娥從不在室內擺放花卉。為何瑪瑙會抱了一盆薄荷進來,放在房中?
“母親,這薄荷是你讓人放房里的?”為了防范一切潛在的危險,歆夢決定問清楚,一聽說是白姨娘送來的,立刻緊張起來。
趙丹娥淡淡地笑著,覺得歆夢有些多心了:“前兩天她過來請安,聽我說起飛霞院多了許多蚊蟲,夜里也不知道怎地竟飛進帳中,鬧得我整個晚上沒有睡好。她倒是有心,昨天便差人送來這盆薄荷,說是擺放在房中,可以驅趕蚊蟲。多虧了它,我昨夜睡得極好。今兒一早,我讓瑪瑙抱出去沾沾露水,曬曬太陽,這會太陽猛了,抱回來免得曬蔫了。”
可是歆夢還是有些不安,覺得這盆薄荷有蹊蹺,走近看了半天,又摘下一片嗅了嗅,揉碎了再看再嗅,始終找不到一絲不妥之處,才死了心。
一直坐在桌前的趙丹娥笑道:“這下你總該放心了吧。”
歆夢接過翡翠遞來的帕擦干凈手,斟酌了一下,道:“母親還是謹慎一點的好,那邊送過來的東西都要查驗過才能用,尤其是吃食,最好不要吃。母親現在懷的可是我們沈家的嫡嫡孫,要是有個好歹,父親失望不說,祖母那里定然會給母親難堪。”
說起沈冀的母親,她的婆婆,趙丹娥臉色不由變了變。她嫁入沈家十余年,只生了一個女兒,因婆婆刁難而受的委屈實在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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