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大澤郡酒商的談判相當順利。
酒是好酒,出場價也絕不比其他酒高,兩邊自然是一拍即合。唯一的分歧,在于代理的模式上。這位大澤郡的酒商胃口不小,一口氣就想承包漢井坊酒在滿足了本地市場后、剩余所有的對外銷量。
放到陳武穿越前的現實世界,就是全國獨家代理。
這樣的好事,陳武自然不會答應。哪怕對方表示愿意下大力氣幫忙宣傳,甚至適當提高一些報價,陳武都沒松口。道理很簡單,雖說漢井坊酒現在的產量還不夠多,滿足本地市場后沒有多少能賣到外地的,可隨著糧食的進一步充裕、產能持續擴充,外地的市場只會越來越大。
針對這位貪婪酒商的做法,陳武提出了州郡級代理人的制度。
每個郡,漢井坊酒只給予一家代理權。若是有多家勢力競爭,那漢井坊酒就授權給出價最高的。當然,考慮到現階段還只有眼前一位酒商主動找上門,漢井坊酒暫時不會給予限制。直到出貨渠道基本鋪滿帝國后,才逐漸收緊限制。
對此,大澤郡的來客難免有些失望,但松江郡的名酒現在是奇貨可居狀態,根本不愁賣,這就注定了主動權不在他手上。
唯有同意!
林家三小姐入關、很快就將到訪的消息,只比大澤郡酒商的離開晚了大半天時間。
正在吃晚飯的陳武,就著油滑鮮美的紅燒肉剛吃了一筷子米飯,就收到了下面侍從送上來的消息,不由一愣。
“林允霜要來登州?”
他狐疑的打量了幾眼這份簡陋的情報,最終決定親自召見那名送信人。一刻鐘后,陳武就知道了自己想要的全部消息。
是如同口信所說,真的來探望林星林月,還是來談什么秘密合作的?亦或者兩者兼有之?
林家的那些長老們,竟然真的肯放這位小姐出門!
略感奇怪的思索幾秒后,他就放棄了考量林允霜真正來意的舉動。反正在匯豐長廊揭開之前,太平郡跟松江郡幾乎沒有任何直接的往來。那位林家小姐不管想做什么,對眼下的松江和他來說都造不成什么影響。
自己唯一能做的,就是好生接待而已。
不過,林星、林月姐妹,聽到這個消息想比會很開心吧?
想起她們兩位,陳武的嘴角多了幾分溫柔的笑意,當即命人將這個消息送回了泰王府的后苑。
在遠離故鄉、來到松江郡的林星林月姐妹,在為能跟曾經的大小姐重逢而欣喜不已時,北呂宋島上,一場新的戰爭已經蓄勢待發。
順利收復了伊富高金礦,并且在棉蘭地區也插上一手后,整個北呂宋島已經被松江人的勢力從中分成東西兩部分。經過短暫的休整,何世祥在急于掌握整個北呂宋自治領的樓六重要求下,出兵西進。
沒有太多抵抗力量的拉瓦格地區,幾乎是應聲而降。
除了少數利益受到侵犯的強硬派外,松江軍幾乎沒有受到任何有組織的抵抗。僅僅只付出了幾十人的代價,就順利拿下了半個拉瓦格。相比于戰斗中出現的傷亡,北呂宋的濕熱氣候、蚊蟲痢疾、毒瘴沼澤等自然力量,對松江軍的威脅更大,哪怕有本地人幫忙依舊無法避免。
就在這樣的情況下,西進的松江軍遭遇了整個呂宋島西部最強的、也是呂宋公國僅存的一支成建制軍團。
宿務軍團!
先前松江軍強攻馬尼拉的時候,這支軍團出于保存實力的緣故,并沒有第一時間趕來支援。而是停留在兩地區的交界區,企圖觀望一下松江軍的虛實,然后再在兩敗俱傷的時候出手。但松江軍動用的火藥坑道炸城戰術,短短時間便攻破了馬尼拉,讓宿務軍團的想法徹底落空。
這一次,看到松江軍西進,宿務軍團的軍團長終于下定了決心。
呂宋公國雖然腐朽,但畢竟不是沒開化的愚昧狀態。能統帥15000人,自然是有些分量。在收到消息的那一刻,就知道松江軍拿下拉瓦格后下一個目標就是自己,宿務軍團已經沒有了任何后退的余地。
這種情況下,與其被動防守,不如主動出擊!
當然,如果可以,宿務軍團的將士們面對強敵沒人愿意這么激進。但馬尼拉被攻破的細節,早已經隨著時間傳到了這邊。盡管對下面封鎖了消息,以免引起恐慌,可宿務軍團的中高層軍官還是清楚的,知道松江人有著某種鬼神一般的力量,可以震撼大地,炸塌城墻!
既然沒法防守,那不肯乖乖投降的他們就只能主動進攻了。
畢竟是在自己地盤上作戰,宿務軍團的將士在情報上還是有一定優勢的。他們選擇的時機相當不錯,剛好是松江軍西進超過三百里,最開始那口銳氣稍稍消去的時候。除此外,就連戰術也有模有樣。
通過繞路,他們從南往東北方前進,企圖突然出現在松江軍的退路后,將西進的萬名松江軍將士“封死”在拉瓦格地區。時間久了,松江人的軍心士氣自然動蕩。而且,一旦出現糧食不夠的問題,松江軍就只能通過劫掠地方來解決。可這樣做勢必會跟拉瓦格當地的平民和土人莊園主結仇,進而招致他們無處不在的反擊!
倘若局面真的發展到那一步,宿務軍團說不定還真有擊敗松江人的可能。
但前提是,他們要能夠擋得住松江軍掉頭后的攻勢。還有就是,宿務軍團的人小看了情報的重要性,也低估了松江軍的警覺。
早在西進出兵之前,投靠的北呂宋警備師團士兵就有不少被暗中派往了東面的達沃府和西面的宿務地區,同時監控東西兩島勢力的動向。在宿務軍團發兵后,他們自以為隱蔽的出兵很快就被本地暗探發現,并星月疾馳將消息送到了松江軍。
正因此,在宿務軍團企圖切斷松江軍后路時,遭遇的是一支早有準備的強軍——而不是他們預想中驚慌失措、氣急敗壞的部隊。
宿務軍團的軍團長蘇凱爾,在見到形勢似乎跟自己預想中不太一樣的時候,心里就驟然萌生出了退意。畢竟松江軍登陸呂宋后,大小戰役無不是摧枯拉朽一般的大勝,可謂聲威赫赫。跟這樣的大軍交手,還沒開打宿務軍團的將士就背負了極大壓力。
然而,來的時候容易,想走卻沒那么簡單了。
松江軍軍的行軍速度,根本不是宿務軍團能夠比的。他們在接觸后才想撤退,只會被松江軍一路追殺,最后陷入徹底崩潰。擺在蘇凱爾面前的有兩條路:一是放棄一部分士兵,讓他們留下殿后,供其他人撤退;另外就是全軍對決!
最終,蘇凱爾選擇了后者。
雖說不管怎么看自己的贏面都不大,但至少就人數而言,宿務軍團的將士似乎比對方多。
這也是蘇凱爾唯一能夠安慰自己的地方。
經過半日的對峙后,雙方不約而同的在第二天選擇了排兵布陣。交戰的地點,被選擇在了附近一處開闊而稀疏的林地上。
“打敗這些帝國人,金錢、田地、莊園、奴仆,你們想要的我都會滿足!”
蘇凱爾親自穿著一身略顯花哨、但卻自認為極具威嚴的盔甲,用并不怎么高明的語句煽動著手下將士們的士氣。不過看得出來,這些低劣的煽動效果不錯。對于他的15000名手下來說,什么忠誠、榮譽、保家衛國等口號,統統不如這些物資上的獎勵來的實在。
只要奮勇殺敵,就能獲得金錢和田地,甚至成為一名莊園主,這幾乎就是宿務軍團下層將士們最夢寐以求了。
相比之下,松江軍這邊的動靜就簡單多了。
宿務軍團將他們看成是大敵,可見過了不少風浪的松江人可沒把這些土族士兵當回事。倒不是說大意或者藐視敵人什么的,而是跟阿曼人的軍隊比起來,呂宋公國的軍隊的確差了不止一個檔次。
在他們眼中,區區15000敵人,甚至不一定能抵得上阿曼人瓦朗加師團的一個旅團!
率軍西進的何世祥戰前動員同樣簡單,只有短短一句話:“擊敗他們!”
四個字,足夠說出何世祥的期望了。
很快,戰鼓聲擂響。松江軍的陣勢緩緩展開,踩著鼓點拉近了跟呂宋人的距離。那沉默而又厚重的氣勢,還有哪怕移動中仍舊能保持規整的陣型,給了宿務軍團將士越發強烈的壓力。
只是,在蘇凱爾親衛隊的督戰下,沒有人敢后退!
隨著兩軍的距離逐漸從一千步拉近到三百步,雙方開始不約而同的加快速度。當進一步接近到百步后,鼓點短暫的停止,松江軍迅速停下腳步,飛快的重新調整起陣型。與此同時,大批弓手前出,排出箭陣開始齊射。
嗖嗖嗖嗖的聲音不絕于耳,聽在宿務軍團前排將士的耳朵中無疑于死神的嘲笑。
標準的一石弓,配上打磨鋒利的箭頭,足以在八十步距離對這些盔甲相對簡陋的士兵造成致命威脅了。當天空中那密密麻麻的箭雨一簇簇落下的時候,宿務軍團的將士開始大批栽倒,中箭身亡!
松江軍的突然停止、變陣、調度齊射,效率極高,速度超過了宿務將士的想象。
相比之下,他們雖然同樣也有弓手反擊,但倉促間根本無法形成規模,面對松江軍整齊一致的箭雨完全落于下風。簡簡單單三輪箭雨下去,宿務軍團的將士起碼死傷好幾百人,一時間陷入了大亂。
見狀,弓手們從容退到陣后,擋在宿務將士面前的松江軍重新變成了一座難以攻克的鋼鐵城墻!
“進攻!后退者皆斬!”
在軍官們的大聲彈壓下,宿務軍團的士兵們總算壓下了恐懼,帶著驚慌和不安跟松江軍的戰陣廝殺到了一起。從空中看的話,就像是兩道綿延一兩里的浪潮轟然撞到了一起。幾乎是立刻,就有士兵接連倒下。
只不過,松江軍士兵的折損率遠遠低于宿務士兵!
這種大規模的野外正面碰撞,最是能檢驗出雙方的真正實力。松江軍不管是訓練、武備還是士氣,都比宿務人只高不低。相比之下,呂宋公國不知道多少年沒有發生過大規模的戰爭。嚴重缺乏戰爭經驗和洗禮的宿務將士,很快在松江軍的防線前展現了不適。
任憑他們如何進攻,松江軍的士兵們都能穩穩擋住,幾乎不會后退一步。相反,他們發起攻擊時的任何疏忽,都可能被松江士兵抓住并利用。只要反應稍慢,沒被盔甲保護的薄弱處就會挨上一刀,非死即傷!
干掉了他們的松江士兵,就像是一臺沒有感情的戰爭機器一樣,冷靜的踢開對方尸體,找上了下一個目標——甚至連身上臉上濺到的血液都懶得擦。而很多沒經歷過大戰的宿務將士,面對不斷出現的死亡、濃郁到令人作嘔的血腥,還有戰爭那最真實的殘酷,本就不怎么強的實力往往大打折扣,連六七成都不一定能發揮出來。
如果說最開始的交手,宿務人還能勉強跟松江軍保持對攻的話,那隨著日頭升高,雙方體力的持續消耗,宿務軍團將士們出現了明顯的后繼乏力。
觀戰的蘇凱爾急了。
雖然他早就知道松江軍厲害,先前硬著頭皮開戰時也隱隱有不安,但無論如何也沒想到松江軍會如此強大。先前手下們匯報的那些詞匯,現在看來不僅沒有絲毫的夸張,甚至還遠遠不足!
自己手下這些平日里驍勇善戰的將士,開戰才沒多久竟然就被逼的節節后退。
雖說經過后面部隊輪換后,重新穩住了陣腳,但照這個速度下去,蘇凱爾十分懷疑用不到中午,自己這15000人就要全線崩潰了——這還是算上了他身邊幾百名充當督戰隊兼最后預備隊的親衛的。
該死,呂宋公國這樣的島國,究竟是怎么惹上這樣強敵啊!
這一刻,蘇凱爾有點理解被打的拋棄王都、狼狽東狩到達沃府避難的蘇萊曼五世的感受了。若是城墻無用的情況下,換成他自己是蘇萊曼,只怕堅持的時間還未必有對方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