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分鐘的時間,山明峰眼睛死死地盯著電腦屏幕,面色從低沉,到詫異,到震驚,直至麻木。
終于,回過神來后,他長長呼出一口氣,關閉了電腦,腦海中依舊如夢如幻,感到太不真實,江大豪,男,二十歲,少將軍銜(沒有錯,權限不同的人查詢結果不同),至于職務,山明峰的權限無法查詢。
二十歲的年齡就受封少將軍銜,似乎就算在華夏建國之初,那些從炮火中走過來的老一輩都是沒有過,但公安部的內部信息網絡卻是絕不會出錯,以山明峰的老辣經驗,還是想到了一種可能,江大豪這個人很特殊,特殊到他沒有資格去了解對方的背景。
“苗總,這東西你收好。”將這枚勛章慎重地遞還給二姐,山明峰強自壓下內心的震撼,有些遲疑地問道:“苗總我想問一問,我能否和江,江先生當面聊一聊?”
二姐淡然道:“山局,能告訴我您的決定嗎?”這一問的時候,二姐表面從容,心中卻是忐忑,因為那個男人告訴她,如果看了這枚勛章,山明峰依舊無法下定決心的話,那西區分局這邊就不指望了,那樣一來,星洪娛樂等于倒下半邊,就算最后那個男人有辦法力挽狂瀾,但這損失也是會非常巨大。
好在這一次,山明峰沒有考慮太久的時間,便是給出了回應:“苗總,我的職權范圍內,只要不是太為難的事,我可以答應你。”
二姐臉上一陣欣喜,心中很會激動,微笑點頭:“那謝謝山局了。”說著,她掏出手機撥了一個電話。
十分鐘之后,辦公室的門被敲響,得到允許后,江大豪推門進來,在山明峰愕然的目光下,無奈地解釋道:”山局,現在外面的情況你應該也聽說了一些,丁家這一次是瘋狂了,所以這兩天我不方便露面,不過你放心,我不會讓你太為難的。”
山明峰也是果斷之人,既然選定了站隊他就不會搖擺不定,就如同那晚的心態一般,反正自己分局局長的位置也是這個男人替自己爭取來的,大不了打回原形,只要別太出格導致身敗名裂,其他的也顧不得那么多了。
“江先生,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就明說吧。”
江大豪也不客套,丟了根煙給山明峰,自己也點上一根:“山局,既然丁家出手了,我希望西區分局外緊內松,表面上還是要做給丁家看的…”把整個一套想法出完,二姐與山明峰當場石化,這家伙還真是準備搞得滿城風雨。
片刻躊躇,山明峰眼中閃過一抹堅決:“好,就按江先生說的,兩天時間。”
二姐有些無語地笑了笑,這是真正的不成功便成仁,但既然是這個男人決定的,她也就舍命奉陪。
不平靜的一夜在悄無聲息中過去。
上午九點三十分,千翼位于西定路上的總部大樓外,一條巨型橫幅被四名穿著“星洪娛樂”工作服的高壯男子一字拉開,足有十來米,上面“丁家父子仗勢欺人”八個大字赫然醒目,由于是黃金地段,在橫幅拉起的五分鐘之內便是吸引來了幾百人的圍觀。
同樣的事情在千翼位于西區范圍內的三家門店外,一個現場施工點也發生著。
以現代信息傳播的速度,不過半小時之內,便是引起了西區政府的關注,大大小小的新聞報社記者得到消息后更是利馬地行動起來。
丁家父子聚在千翼的總裁辦公室,通過玻璃窗俯覽著大樓外的街道上,聚集了滿滿的人群,臉色陰沉得可怕。
西區分局也是接到了報警電話,一時間變得熱鬧起來,山明峰抬腕看了看表,一聲令下,刑警隊在副隊長萬大海的帶領下當即出動,不過半個小時,五個點二十名拉橫幅的星洪娛樂員工被帶到了警局,此事暫告一段落,可,就在警方離去后沒多久,五道橫幅再度被拉了起來,如此又反復了三次,來到了午飯時間,星洪娛樂的員工先后被警方帶走了八十人,卻絲毫沒有氣餒與放棄,第五次拉起了橫幅…
這種事件的發生讓西區的政府官員有些措手不及,這種敏感時刻,誰都不會輕易出面以免招惹嫌疑,所以一個個電話打給了西區分局,山明峰坐在局長辦公室里從上午十點開始就沒有消停過,嘴上雖然義正言辭地表示一定會盡快控制起來,可行動上卻依舊按部就班,只管接了報警電話方才出警,除了公事公辦地把人帶回警局,其余的事一概不理。
另一方面,二姐將星貿賬上的資金調了五百萬出來,讓人暗地與各大媒體渠道溝通,有了金錢的推動,只是中午時分,千翼門前被拉橫幅一事便被傳得沸沸揚揚,當然,丁家父子也不可能坐視不理,也是通過自己的人脈又把這事給壓了下去,不過神仙打架的動作太大,雖然沒有引起什么強烈的反響,但眼球效應卻是無可避免,至少在整個深海市的商界與政府部門,這事已經人所共知。
當然,憑著這樣的小伎倆,要說能對丁家產生什么樣的負面影響那是不可能的,還會進一步激化星洪娛樂與丁家的矛盾,這就好像一個小孩和大人打架,小孩不是對手,被打得鼻青眼腫之后還不得哭幾聲,喊幾聲,唯一能起到的作用無非是引起周圍人的關注,讓大人略微地收斂一些,但周圍人真的會出手相助嗎?在現在這個笑貧不笑娼的世界里,一個字,難!
而就在外界有些紛擾的時候,一直留在山明峰辦公室沒有離開過的江大豪,安靜地端著手機,看著千翼股份今日又大漲了百分之十三,嘴角微微上掀,流露出一抹冷酷的笑意,下午兩點三十分,一個越洋電話打了進來,接聽后,那頭的米蘭如期給他帶來了好消息,一切順利,千翼的收購計劃完成。
在千翼總裁辦公室里的丁遠鵬與丁浩,此時也是留意著電腦屏幕上的港股動態,千翼股份即昨日上漲百分之十一之后,今日又是漲幅超過了百分之十。
“父親,苗美娜這個女人還真是愚不可及,以為使些跳梁小丑的把戲就能奈何得了我們丁家,現在深海市的各大媒體我都聯系過了,今天拉橫幅的事不會再有任何報道,互聯網上該刪的也刪了,和我們丁家斗,光千翼股份今天的漲幅就夠把星洪娛樂給活埋了。”丁浩砸著嘴說道,而后眼中流過一抹略微地惋惜:“哎,那幫外國佬的鼻子可真夠靈的,錢都給他們賺去了,鼎盛董事會主席的人選要明天上午的記者招待會才對外宣布,可咋們千翼股價已經連續大漲了兩天。”
丁遠鵬點開股東列表,沉默地看了看前十大股東:丁遠鵬個人百分之二十六,華特基金百分之十四,根特基金百分之十二,jp基金百分之七,克拉德基金百分之六,葛家百分之五,丁浩百分之三…
“你呀,只看到了股價上漲資產膨脹,就沒多留個心眼,華特基金和根特基金之前以二十五億收了千翼的百分之二十二,這兩天又增加了持股,兩家基金目前持有的千翼股份為百分之二十六,這已經是我能容忍的上限了,這兩家基金一家是德國的,一家是法國的,而德法都是歐盟區成員國,雖說國外的基金即便持有大量股份也不會干預該公司的內部決策,但總歸是個變數,所以,第一大股東的位置咋們丁家是絕不能讓出的。”丁遠鵬老辣地陰笑幾聲:“呵呵,看現在千翼的股東構成,我還是相當滿意的,四家國際基金入股,分屬三個不同的利益團體,永遠不可能抱在一起。”
丁浩恍然地點點頭,他平時主要負責千翼的具體事務,對于資本運作這塊一直不是太了解,當然,以前丁家持有近半數的千翼股份,一股獨大也沒有關注的必要。
“好了,今晚別先停一停,等明天的記者招待會過后再說,接下來,京都蔡家那邊也快有消息過來了,咋們就等著看好戲吧。”丁遠鵬難得露出了欣然的笑容,笑得有些肆無忌憚。
下午四點,虹喬機場,一架從被京都飛來深海市的中型客機準時落地。
蔡安國,當代蔡家家主,蔡詠明,蔡詠盛的父親,華夏商務部副部長,帶著不怒自威的臉色,邁著大步,在兩名黑衣男子的跟隨下走出了機場大廳。
上了一輛奧迪a6之后,坐上后排的蔡安國嘴里傳出略微低沉的聲音:“通知詠盛,四點半我要在別墅見到他,讓他把那個曾家的小女娃一起帶來。”說完這一句后,便是閉上了眼睛。
四點半,奧迪a6停在了武西路一棟老式洋房的門口,早已等候在此的蔡詠盛與曾妍二人趕緊上前,蔡安國從車上下來,先吩咐兩名黑衣男子在外面候著,隨后冷眼掃了掃蔡詠盛二人,只說了句:“你們兩個跟我進來。”接著便自顧起步。
蔡詠盛與曾妍對視一眼,都是見到了對方眼中的擔憂,遲疑片刻后,均是咬牙跟了進去。
客廳內燈光打開,蔡安國坐在沙發上,目光冷冷地盯著對面的蔡詠盛,直逼得后者以及身邊的曾妍默默低下了頭,許久沉默,氣氛變得愈發沉重,終于,蔡安國開口了:“詠盛,你掌管的茂名,賬上的四億多資金到哪去了?還有,金貿抵押了十二億資金又去干什么了?”
蔡安國的口吻出奇平淡,但蔡詠盛聽聞后卻是身子猛然一顫,神情震驚地看向父親,滿嘴苦澀,一句話也答不上來。
“說!”陡然一聲厲喝,嚇的蔡詠盛眼瞳都收縮了一下,而起身邊的曾妍頓時花容失色,紙包住火,這件事終于還是被蔡家發覺了嗎?
事情既已敗露,蔡詠盛也知道隱瞞不下去了,唯唯諾諾地把整件事都說了一遍,雖然平時父親對他極其寵溺,但在自己犯錯之時,他還是不敢有絲毫的忤逆與放肆。
聽著兒子的述說,蔡安國的眉頭越皺越緊,偶爾瞟向曾妍的目光泛起了冷笑與憤怒,待兒子說完之后,他的臉色已經沉如死水,壓抑著怒氣說道:“你知不知道,這件事要不是阿墨私下告訴我,現在整個蔡家怕是都已經知道了,你難道不明白這樣做的后果么,就算我是蔡家家主也沒辦法偏袒你,作為一個男人,你有沒有一點做人的原則。”
蔡安國在官場沉浮近三十年,做到如今商務部副部長的職位,那股久居高位的威嚴自然流露,壓得對面兩個小人連呼吸都感到困難。
“三十八億,好啊,你們兩個還真是有能耐啊,我倒要看看,這件事你們兩個準備怎么收場。“凌厲的目光在兩人難看之極的臉上又一次橫掃而過,蔡安國猛然一拳砸在面前的桌案上:“詠盛,你明天就跟我回京都,當著家族所有長輩的面把這件事說清楚。”
“爸,不能啊,如果家族知道了這件事,我和妍妍…”蔡詠盛忽然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如果讓家族知道,曾妍就別想再嫁入蔡家,于是,他也是豁出去了,硬著頭皮說道,可話才開了個頭,就被父親給搵聲打斷:“你小子被迷了心竅了嘛,為了一個女人,你是不是準備毀了自己,我蔡安國怎么就生出了你這么個沒出息的兒子。”
被父親當頭暴喝,蔡詠盛當即啞然,緊咬著牙把頭低到最底,而身邊的曾妍臉色霎時蒼白,嬌軀不禁地顫抖了起來,這一刻,她感到了一種極端的無助,也明白了自己在蔡家人的眼中完全是個可有可無的存在,事是她惹出的禍,但蔡安國從進入這扇門之后便是沒有問過她一句話,這不是一種寬容,而是一種無視,這讓她的心底一片冰涼,同時滋生出一股刻骨的恨意。
看著此刻兒子那倔強以及痛苦的表情,蔡安國內心掙扎了一下,眼中也是流過了一抹不易察覺的傷感,嘆息地搖搖頭,起身向著通往二層樓梯方向走去,同時有淡漠的聲音傳來:“這件事要想妥善解決,你們兩個自己想法子去和丁家與林家商量,我想蔡家的面子他們還是會給一些,明天上午是鼎盛的記者招待會,市府的領導也會到場,我也去祝賀一下吧。”
惘然地抬頭看著父親逐漸去往樓上的背影,蔡詠盛的眼光逐漸放亮,父親這么說也就是準備出面了,那丁家人怎么也會給上點面子,這也就是說,自己和曾妍的事還是有希望的。
一念至此,他的臉上涌起了激動的神情。(www..)